劉琮朝她露出了淡淡笑容, 餘光瞥著門扇,好不容易才落回了詩紙上。繼而, 他才心不在焉道:“這‘舁盡春泥’指的便是……皇后, 門外有人, 我先去……”
“去什麼?”格胡娜拍了一下桌子, 託著面頰瞪他,“你這是要失言麼?劉琮。”
她這幅模樣,雖與從前是一樣的英氣,落在劉琮眼裡,卻有了一分小女兒似的嬌蠻。劉琮本已挪動了的雙腳,便又定了下來。他訕訕一笑,道:“不是,我繼續同你說便是了。”
“陛下, 賀大人有要事稟報!”門外的呼喊聲又換了一撥人,極是急躁。
“說。”格胡娜卻翹著腿,一手拽住了劉琮的胳膊,道,“不說完,別想走。”
“……春來雪融,掃淨雪溝,所以作‘舁盡春泥’……”劉琮忍住瞥向門外的眸光,聲音平平地同她說文解字。
在殿門外等候接見的一干人等,反覆徘徊,卻苦等劉琮不至。這其中有秦、週二人,也有賀奇。終於,負著手原地踱步的賀奇按捺不住了。他顧不得有閒雜人等在旁,便扯著嗓子,高聲地嚷了起來。
“陛下!蕭駿馳發兵了!他都要打來家門口了,陛下莫非還在和皇后卿卿我我不成?!真是不像話!”
此言一出,周圍人皆是大驚。秦大人連忙拽住賀奇手臂,道:“賀大人萬萬不可如此大聲,此乃軍機密事也,怎麼能聲張呢……”
賀奇甩開秦大人的手,不耐煩地喝道:“陛下!那競陵王妃也被傅徽這叛賊帶走,你若再不出來,可是要滿盤皆輸了!”
這一聲吼得極為響亮,終於驚動了劉琮。
他將手臂從格胡娜腕下抽出,立時去開了門。賀奇一見劉琮出來,立刻上前,也不行禮,極是無禮地直言道:“真是急煞人也!那競陵王不借兵也就罷了,偏偏還在這個時候發兵打來,也不怕姜家人將他扣死在這兒!”
劉琮看著賀奇滿面惱怒焦慮,愣愣道:“你……你說什麼?河陽被帶走了?”
“是!”賀奇聲音極是惱恨,“陛下就不當留下傅徽!此人慣是個背主之人,果真又背棄了陛下!現在姜靈洲不在手中,又如何壓制那蕭駿馳?便是隻有一小支玄甲軍越過境來,我等也是扛不住的……”
劉琮聽聞此言,面色驟白。
他本就不是個擅政之人,匆匆忙忙間被推上帝位,大權又旁落在賀奇手中,自己便如個傀儡般,別人提一下、他動一下,他從來也無什麼自己的考量。自從來了召城,便整日只顧著躲在詩畫書籍之中。
因而,這召城上下,包括劉琮,都未曾料到傅徽會再次背主。
劉琮蒼白的面色,在夜晚的燈火映照下,便似幢幢鬼魅一般。他失了一會兒神,很快便穩下心來,問賀奇:“蕭駿馳的玄甲軍到了哪兒?”
“探子回報,說戌時剛越過了關口;照行軍之速,後半夜便能到召城之外。”賀奇一雙眼瞪得有如銅鈴,怒目圓睜,道,“便是姜家人現在發兵去阻攔蕭駿馳,也是來不及了!”
“賀大人可能抵擋一二?”劉琮急急追問。
“陛下莫要為難臣!”賀奇的唾沫星子幾乎要飛濺出來,“小小一支賀家軍,如何與蕭駿馳匹敵?擋是擋不住的!”
劉琮微微蹙了眉,道:“賀大人莫急,我有一計,你且按我說的去做,便可拖上一二時間。”說罷,他低頭對賀奇耳語一陣,說出自己計謀。
賀奇聽了,滿面狐疑:“此計真當可行?若是不成,那可真是滿盤皆輸了!”
“便是不行,也得試上一試!”劉琮一攥袖口,道,“賀大人前去抵禦那玄甲軍,我便趁此機會,去追河陽公主。”
在旁的秦大人一聽,立刻“哎喲”一聲,急急勸道:“陛下三思吶!陛下萬乘之軀,怎可親自前往?只需派支輕銳精兵……”
“不。”劉琮眼簾微垂,道,“這一次,我一定要親自去。”
獨獨她,是絕不能放走的。
秦大人又顫著一把老嗓子,好一陣勸說,可劉琮卻心意已決,定要親自前往。無奈之下,秦大人與賀奇只得領命,各自回去準備。
待眾人離去後,劉琮側身,便望到格胡娜的身影。她正穩穩坐著,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詩紙。雖然滿面不在意,她卻時不時偷偷瞄一眼劉琮。
劉琮想到她剛才纏著自己習詩的場景,心底便有了七八分猜測。繼而,劉琮問道:“格胡娜,你方才纏著我學字,是不是在為河陽拖延時間,好讓我不得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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