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跟隨她的付喪神便可以現身了。
亂藤四郎大概也沒怎麼見過海,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是海——是夜裡的大海!”亂撩了一下長髮,滿眼都是亮晶晶的,“雖然是內海,但內海也是海!是正正經經的大海啊!”
大俱利伽羅沒說話。
他一直是這張冷漠臉,阿定已經習慣了。他平常會多看一眼阿定,阿定便已經滿足了。
亂撲過來,摟著阿定的手臂搖,一副很新奇的模樣:“主君和我一起去玩水吧?或者和我一起在海邊吹吹風也好呀。”
因為亂看起來便是個小孩子(小女孩!),阿定對亂莫名有了種“疼愛”的心思。因此,她就順手摸摸亂的腦袋,笑著說:“我不可以走太遠,免得小純找不到我。”
亂被她摸了腦袋,一副不滿足的樣子,捉著阿定的手放在自己的頭頂,要她多揉兩下。
“要摸摸是嗎?好呀。”阿定不會拒絕小孩子的請求,很順從地蹲下身來,摸亂藤四郎的腦袋。亂那張可愛的臉,也因此有了開心的表情。
亂鬧了阿定一會兒,就偷偷瞥向了站在一旁的大俱利伽羅。
大俱利伽羅沒什麼表情變化,依舊沉默地站在原處。好一會兒,他才動了一下,只不過是把被風吹開的外套緊了一下。
亂朝著他笑了笑,又撲進了主君的懷裡。
——大概,是有炫耀的成分在裡面的。
但大俱利伽羅只是側過了身,全當沒看見這樣的挑釁。
阿定在海邊度過了一個夜晚,整晚的夢裡都有不歇的海潮聲。次日天剛剛泛起魚肚白,小屋子裡就滿是嘈雜的聲響了,原來是大家準備登船前往屋島了。
上船的都是些打扮成普通行商的人,若不出意外,他們會在屋島附近的村子裡上岸。至於這群人能不能打探到對岸平家的情報,那就要看造化了。
臨登船前,九郎將阿定和小純喊了過去。
“船上都是男人,難免會有人想要欺負你。”九郎很好心地說,“如果遇到了不想搭理的男人,你就說‘我是左兵衛九郎’的女人,他就不敢動你了。”說罷,他環顧四周,“大家都看到我站在這裡和你說話了,肯定都會相信的。實在不行,你就來船艙找我。”
阿定微微吃驚。
這個辦法,確實能保障她一路平安無恙,可她總覺得是被佔了口頭上的便宜。但九郎一副認真的模樣,她也不敢懷疑九郎的好心。
“如果你以後還想回京都來。”九郎對阿定說,“你也可以來投奔我。”說罷,他就提了弓刀,離去了,看樣子是要提前上船了。
阿定還有些捨不得——捨不得九郎身上的那柄“薄綠”。
不知道在船上的時候,還有沒有機會見到薄綠呢?
九郎扭頭,看到阿定這副眷眷不捨的表情,有些想笑:“快上船吧,阿定。”
小純湊過來,努努嘴,說:“這個傢伙是在朝你求愛呢!什麼‘可以來投奔我’,不就是讓你做他的女人嗎?他操著奧州那邊的口音,擺明了是個窮地方的破落武士。你可不要被騙了!”
阿定哭笑不得:“哎呀,我也是鄉下口音呢!”
“那不一樣。”小純支支吾吾,“你說話的樣子可愛嘛,我也聽習慣了。”
阿定之前在京都待了一段時日,講話也染上了京都歷來的綿長軟俏。對於小純來說,阿定說話的腔調也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吧。
到了船上,空間就沒有這麼狹隘了。阿定到船舷上散了散心,抬眼便望到了平整碧綠的內海,頓時覺得心情也舒暢了。
——不管是平氏還是源氏什麼的,放馬過來吧!
“很能惹事啊。”
阿定忽然聽到有人對自己說話。
原來是大俱利伽羅站在她身後,一副漠然的神色。
大俱利伽羅和燭臺切不一樣。
他總是這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模樣,不但不會如燭臺切一樣主動靠近審神者,還會偶爾流露出反感與敵視。因為冷冽的眼神,他那本來就沒什麼表情的臉就顯得更可怕了。
“雖然對燭臺切他們沒興趣……”他不知是在對誰說話,“但你就是用這種方法引誘了他吧?”
——笑一下,用含情的眼睛打量著,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讓男人老實跌進她的陷阱裡去。
阿定有些莫名其妙,還有些害怕。
她對九郎做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