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呀?”小純瞪了一眼武士,一副不服輸的樣子。
“還是京都人!”小純的京都腔調軟儂綿長,讓武士們愈發驚奇了。他們開玩笑似的上來鬧,說,“是不是平家的逃民?讓我們搜一搜。”說著,就開始翻他們兩人的行李。
但廊御前的信早就被阿定藏好了,他們也只能翻出普通的衣服、食物來。
阿定扯扯小純,小聲道:“不要招惹武士,還是快快道歉息事吧。”
在這種時候,道理是講不通的。保全自身,把廊御前的信件送到才是要緊事。更何況,阿定的任務原本就是要抵達位於屋島的平家大本營。
阿定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把男人們的吸引力都招來了。她可比小純生的漂亮多了,武士們立刻圍著她說起混賬話來。
“海邊的小村子裡,還有這麼漂亮的美人,是妖怪嗎?”
“胸脯這麼鼓囊囊的,是不是藏了給平家人的信件?”
“怎麼不說話呀!真是無趣……”
無論男人們怎麼說,阿定都垂著頭,不敢答話,生怕就招來了更多的是非。
就在此時,有一個男人冒雨策馬而來。看到武士們圍著兩個女人打轉,這男人就露出一副不高興的神情來,一邊用劍驅散著武士,一邊教訓道:“不務正業!”
阿定偷偷抬頭看了眼,原來是個戴著冠、穿著便服的年輕人。
他長得和其他坂東武士不一樣——源氏門下的坂東武士們,都是面板黑亮、眉毛鋒利、眼神兇狠,被稱作“只會騎馬和射箭的惡棍”,但這個年輕人有白皙的肌膚與形狀流麗的眉眼,五官輪廓有一種所謂的“京都貴族的味道”。
不僅如此,他還比那群粗糙的坂東武士多了對女子的憐惜之情。(順帶一提,這也是京都貴族的特徵之一)
“沒事吧?”這年輕人問阿定和小純,“你們要上哪兒去?這種戰亂時候,女人還獨自在外面跑,小心被平氏的叛軍捉了。”
阿定按照計劃地回答了:“坐船到四國那邊去,投奔朋友。”
“那可不巧了。”年輕人說,“你最近坐不了船了,海邊已經封鎖了。那裡不安全,平家人會往海上射箭。”
“哎呀!”小純露出懊惱的神色。
阿定也有些煩惱。難怪剛才有那麼多的行商在說著“船啊”、“船”什麼的,原來是最近都不能開船渡海了。
阿定有些小失望。
說實話,丹後雖然近海,她也在主人家的飯桌上見到過大魚。但她從前所住的村落,卻是不臨著海的,她還從沒見過所謂的“內海”呢。
男人撥了一下頭上的雨珠,也站到了屋簷下,對兩個使女說:“你們從京都來?還是回去吧。四國那裡,恐怕不是輕易能過去的。”
他看到阿定的容貌,失神了一下,心底還有些疑惑:這麼漂亮的女人,怎至於要去四國投奔朋友呢?哪怕是沒了夫君、生過孩子了,提親的人肯定也會踩破門檻,還愁活不下去嗎?
“我們兩個在京都已經沒有親戚了。”阿定第一次撒那麼多的謊,語氣很不安,“不去四國的話,就活不下去了。”
她把情況說的這麼嚴重,男人也有了憐憫的心思——戰爭這麼動盪,誰討生活都不容易啊。
“為什麼不再嫁個男人呢?”他問,“有丈夫養你,也就不用愁生計了。”
這可把阿定問倒了——她沒有嫁過人,這該怎麼回答呢?
“我不喜歡被男人養。”阿定只能老老實實說,“我從前是做梳頭孃的,幫主人家梳頭就能養活自己了。如果要和男人在一起,那就要找一個我戀慕的人,而不是為了生計就匆匆嫁人。”
她從前做使女的時候,確實是這樣想的。
同時,她還有些內疚:在新選組工作的時候,她可是答應嫁給近藤做妾了呢。雖然那隻不過是離開那個世界的藉口,但還是有些心虛呀。
男子聽了她的話,竟然笑了起來。一邊笑著,他一邊打量著阿定,發現她生的格外俊俏。
雖然她不是京都傳統意義上細眼薄唇的美人,可眉宇間款款流轉的風情,也算是與眾不同了。
他在心裡想:外貌和說的話一樣,都很與眾不同。
“如果你實在要渡海,那就坐我們的船過去吧。”男子好心地提議道,“只要你不介意擁擠就是了,你可能要和其他在船上幫忙的女人擠在一起。”
阿定答應了。
有船坐就好了,哪裡還能挑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