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聞言,有些畏懼,卻還是壯著膽子入了房間,到了沈瑞的病榻前。
帷帳裡的沈瑞半支起身子,問道:“是老二家的來了?”
“爹,是玉珠來了。”縱使心裡頭氣急了,可在脾氣難以捉摸的沈瑞面前,肖氏還是得做出一副乖順的模樣來。
“你想問我為何將這家業給了老大?”病榻上的沈瑞咳了咳,嘲道,“就怕你聽了,回去便要與我那兒子和離。原本我是想替老二遮掩著,讓你夫妻二人都暢暢快快過一輩子的,誰料你不要那安穩日子,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老頭兒我也只能直說了。”
“爹,你這是何意?”肖氏心底微微有些不安,“我家夫君再不濟,也是您的親生子,是那高夫人的嫡親兒子呀!總比這煙花女子的孩子要來的身份高貴!”
“說來,也是我的錯。”沈瑞冷嗤了一聲,道,“真正的固兒,原本已經被找到了。那年,眼看著就能將固兒接回家,與父母兄弟團圓,可我卻按捺不住,將此事告訴了殊兒。……呵,這下好了,固兒是真的回不來了。”
沈瑞的幾句話,卻令肖氏陡然怔住了。
爵位之爭
“那年, 眼看著就能將固兒接回家,與父母兄弟團圓,可我卻按捺不住, 將此事告訴了殊兒。……呵,這下好了, 固兒是真的回不來了。”
病榻上的沈瑞, 緩緩說了這句話。
沈辛固心知, 父親沈瑞口中的話並無作假,盡是實話。
他作為沈良來到安國公府的第五個年頭, 外頭傳來訊息,說是大少爺沈辛固找到了。吳夫人自然是欣喜若狂, 終日唸叨著要早日將長子接回家來團圓。
沈家惹了不少江湖人,為防止江湖人尋仇, 找上流落在外的大少爺,沈瑞將這事藏得極好;可他終究卻按捺不住, 將這個訊息告訴了次子沈辛殊。沈辛殊沒什麼玩伴, 只有沈良這一介伴讀在旁。有什麼話,也是頭一個與沈良分享, 因而, 沈良也知道了這事。
沈良雖對吳氏沒什麼好感, 可卻是打心底替沈辛殊這個弟弟感到高興的——沈辛殊從來都說“想要個長兄”,沈良身份卑賤, 算不得什麼正經長兄;但那沈辛固, 卻是他的一母兄弟, 乃是真真切切的長兄。若是沈辛固回來了,想必沈辛殊也不會如此寂寞了。
“若是大少爺真的回來了,想必夫人和老爺都會很高興。”沈良對沈辛殊道。
“阿良高興麼?”沈辛殊問自己的伴讀。
“自然是歡喜的。”沈良答道,“少爺能有自己的親兄長在身旁,日後便不會孤獨了。”
“是麼?”沈辛殊立在窗前,年少面孔上有一分少見的沉鬱,“聽聞我那親大哥,就算是被賣去了其他地方,也是命好的很。如今他飽讀詩書,正等著考取功名。”
“那也是喜事呀!”沈良道。
“是啊。”少年沈辛殊望著窗外春景,淡淡道,“他若回來了,爹必然會將這國公府的家業交給他吧。”
沈良雖沒有回答,可心底卻說了聲“自然”。
沈瑞只有三個兒子,他沈良身份卑微,是一輩子都見不得光的。在沈辛殊面前,沈良便如蠟燭臺下的融脂似的,與沈辛殊有著天上地下之別,更不可能繼承爵位。
如果沈辛固不回來,那這安國公府就是沈辛殊的。可飽讀詩書的嫡長子回來了,那便不好說了。
那時的沈良,其實不太懂沈辛殊的言外之意。在沈良眼中,沈辛殊是錦衣玉食的富家少爺,又有什麼不滿足的呢?無論安國公府是不是由沈辛殊來繼承,這都已經足夠了。
那時是春日,百花盛開。楚北冬日的融冰破了,江潮高泛。沈家派了一條船,去迎接大少爺回京。
誰料到,那條船卻在江上遇到了一夥水寇,整艘船被洗劫一空,沈辛固也不知所蹤。
尋尋覓覓一月有餘,沈家人才在附近的城鎮裡尋到了沈辛固。他被水寇打了一頓,丟到了附近的城鎮裡。因為身上沒錢,又一身傷病,沈辛固只得躺在破廟之中乞食為生。不巧的是,那年恰好疫病橫發,沈辛固也染上了病。縱是找到了,可沈家人卻一時不敢讓他入京了。
沈辛固自幼顛沛,身子本就弱,這時疫又沒有什麼好方子能治,不過一個月的功夫,人便沒了。吳夫人聽聞此噩耗,當即心疾發作,也匆匆地去了,膝下還留了個剛會記事的女兒。
沈瑞陡然遭遇兩重打擊,整個人便有些不對勁。從前貪愛的顯耀門楣,在他眼裡忽而變得輕飄飄的,再也不重要了。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