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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麒陽指一指對頭,道:“坐。”

那穿著竹青色長袍的公子一撩衣襬,坐了下來,目光直直落到陸麒陽面上,滿是打量之色。

他名為宋延禮,出身將門宋家,乃是二皇子陸子響少時伴讀,與陸子響交情頗深。

“世子爺挑在今日與我見面,又在這等地方,未免有些不妥。”宋延禮道。

“無妨。橫豎在你家殿下眼裡,我陸麒陽不過一介閒人。就算是見你一面,也不過是聊些風花雪月之事。”陸麒陽並不在意,“今夜陛下大宴般伽羅國使臣,還望宋公子看顧好你家殿下安危。”

宋延禮面露遲疑之色,道:“般伽羅國使臣入京,與二殿下又有和干係?”

“要我解釋,也解釋不清,你照做便是。多留個心眼兒,總不會出錯。”陸麒陽道,“你家殿下運氣是好是壞,就看今夜這一遭了。”頓一頓,他拋著白果仁,又道:“興許,還會有個小傻子衝出來,替你家殿下擋掉這一災。”

說罷,陸麒陽反手一彈,手中的果仁忽如飛箭似地急射出去,直直打中了樓下一個光膀男子的腦門兒。那男子佝僂著腰,一副行跡鬼祟模樣。被果仁打中了,便捂著腦殼“哎喲喂”地叫喚了起來。

宋延禮微驚,立即站了起來,急切道:“可是有人跟著延禮來了?延禮這便走,必不會給世子平添麻煩。”

“哎,沒事兒。”陸麒陽卻道,“我不過是看那人在偷別人錢囊,順手幫個忙罷了,你且坐下。”

宋延禮愣了一下,這才重坐了下來,輕撫衣袍。

他心有疑慮,卻不大敢問得出口。

今年始夏,二殿下歸京之時,這鎮南王世子便特意差人來提醒,說有人在馬車上動了手腳,要二殿下務必小心。彼時宋延禮幾人自傲非常,只當他在渾說,全然不放在心上,結果陸麒陽竟親自前來,說是要護二殿下一路平安。後來那馬車當真翻下山崖去,險些出了大事,這才驚醒了宋延禮等人。

此後,陸麒陽常有暗中襄助,讓陸子響多番化險為夷。只不過陸麒陽從不與陸子響明說,只向宋延禮暗暗提點。事後宋延禮告訴陸子響,陸子響也只當他在說玩笑話,並不當真。

“那鎮南王世子不學無術,渾噩度日。他一句玩笑話,你們便當了真?”陸子響總是這樣笑道。

宋延禮將這疑問悶在心間已多時,看著對面的小世子探著腦袋張望那般伽羅人的樣貌,他有些耐不住了,便問道:“世子為何不自己與二殿下說?世子明明精於時事,亦有一雙洞內察外之眼,本不該留於池中,緣何終日假作紈絝模樣?”

“嗯?”陸麒陽笑了起來,“宋延禮,我幫你家殿下,只不過是‘順帶’罷了。爺還要其他正事要忙,沒甚麼空與你家殿下虛與委蛇。”說罷,他將手中的白果仁塞到宋延禮口中,拍拍手上果屑,道,“你慢慢吃,我這就走了。宮中美人如隔雲端,錯過了,便瞧不著了。”

宋延禮被塞了一嘴的果仁,吱吱嗚嗚地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陸麒陽一撩簾子,走了。

陸麒陽出了登雲閣,抬眼一瞧,天色已暮。烏金沉了泰半,只餘一道殘金鋪在天際。般伽羅人的車隊已入了宮城,朱雀街上百姓漸漸散去,重顯露出青石鋪砌的莊嚴大道來。

他半垂了眼簾,右手一彎,摸出袖中一件物什,原是一柄窄匕,用紅線捆了綁在小臂上。匕鋒出鞘,滲出一道透亮銀光來,也映出陸麒陽一雙微挑鳳眸,眸色比漆夜還要沉上幾分。

“那個傻子……”

喃喃說罷,他便將那柄匕首歸入袖中,仔細掖好。

為大宴般伽羅國使臣,宮中已做了萬全準備。玉階金瓦,一派天家威嚴;寶燈翠壺,流轉人間富貴。宮人往來如魚,絲絃更塞天音。

廣信宮中,柳貴妃於一人高的西洋銀鏡前自照。

她挑了一身掐牙金挑線錦裙,廣袖上浮著銀絲牡丹紋;如意高鬟飾以一色赤金珠釵,行步間愈顯得貴氣非凡。這般打扮,若要讓不知情的旁人瞧見了,興許還以為她是六宮之首。

柳貴妃撥一下耳下珠墜,對身旁嬤嬤道:“如嫣已到宮裡來了吧?可叫二殿下過去了?”

那老嬤嬤垂眉低首,道:“二殿下說是要去探望永淳公主,前刻已經去了昭華宮。”

柳貴妃聞言,笑容驟冷,道:“探望什麼永淳?八成是找那沈家的二小姐去了。”頓了頓,她摘下耳上那對玉鐺,道,“這耳墜子有些不襯顏色,再挑一副來。”

待宮女重新取了一副耳墜來,柳貴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