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記得的。”沈大夫人答,“當日我說,只要夫君兒女在身旁,便是粗茶淡飯也無妨。今日我依舊要說這句話,那些名利都是虛的,還是家人最緊要。”
沈大老爺聞言,向來寡淡的面龐,便如冰面破裂一般,露出了複雜神情來。他低下頭去,避著妻子目光,聲音微哽,道,“我兢兢業業數十載,也不過是為了報答沈家養育提拔之恩;如今正經的嫡子不受我這份回報之情,我便覺得……有些不值當了。”
“老爺……”沈大夫人悄喚一聲,心底亦是無奈。
權勢當前,也難為沈辛殊如此作為。
“若是我要將這家業交給,二弟,夫人可會有所不滿?”沈大老爺問道。
“……”
要說不如意,沈大夫人心底必然是有的。她非聖人,也對這權勢富貴有些執念,更何況她本就是從小金嬌玉貴長大的季家女兒。可看著夫君神色,她便不忍心說出那等話來了。
“只是個安國公府的名頭,我倒是不在意。”沈大夫人想了會兒,道,“就算是將安國公府給了二弟,憑藉老爺的才能,也必然不會真的令我過起粗茶淡飯的日子。可若是老爺不知上進,就此頹落,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見妻子如此灑脫,沈大老爺心下酸澀,又道:“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
夫妻兩商議一陣,決定明日便去見老安國公,商議將家業交給沈辛殊的事情。
沈蘭池白日去了西市,傍晚歸家時,馬車卻在東城門牌前被喚住了。
“蘭池。”
她聽聞陸麒陽熟悉嗓音,便撩起車簾來,向外望去。只見世子騎馬佩劍、手牽韁繩。正是將要入夜之時,一道金紅殘陽低低穿過樓宇瓦閣,將他身形披上一層將暈未暈的金色;馬蹄下影子斜長,一直延到街對頭去。
“世子爺尋我何事?”沈蘭池低垂了眼眸,答道。
“你父親那事……”陸麒陽斟酌了下言辭,道,“可要我幫忙壓下?”說罷,他抬起眸光,眼中亮堂如星,似一隻搖著尾巴前來祈求主人愛憐的家犬。
沈蘭池微愕,頓時明白陸麒陽的想法——他以為此事乃二房為了爭奪家業所為,因而想要壓幫忙下京中紛紛流言,助她一臂之力
沈蘭池心中微暖,搖頭道:“不用了,這事兒是我做的。”
陸麒陽怔住,隨即瞭然她的用意。可無奈何,此時的他應當是“不知道後事、根本沒有重生過”的狀態,他只能裝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道,“蘭蘭,你這樣做又有何用意?”
果真,沈蘭池嘆一口氣,做困擾道:“說了你也不懂。”
陸麒陽險些笑了。
他懂,他懂。
可是他得懂裝不懂呢。
“我有些懂。”陸麒陽道,“你這是急著嫁給我,所以想辦法令家中丟了榮華富貴。如此一來,即便我二人訂了親,陛下也不會有所猜忌。”
沈蘭池聞言,道:“在你眼裡,我便是那麼淺薄的人?”
陸麒陽道:“玩笑話,玩笑話,蘭蘭莫要當真。”說罷,他一扯韁繩,調轉了方向,道,“我還要去軍營一趟,便不與你多說了。”
“這麼晚還去軍營麼?”沈蘭池微探出了身子,道,“世子爺也是忙得很。”
“是啊,近來忙得很。”陸麒陽側過頭,朝她投來一道眸光,道,“這京城的天馬上要黑了,日頭一旦落下去,外邊便極是危險,你先回家去吧。”
說罷,他馭著馬,悠然離去了。
那馬蹄聲踢踢踏踏的,越來越遠,沈蘭池聽著這馬蹄聲,總覺得陸麒陽話裡有話,好像是對那陸兆業的事兒知道些什麼。可要仔細一想,他只不過是說了句“天要黑了”。如今這時辰,也確確實實是天要黑了。
這傢伙,到底是不是重生了呢?
桐映出嫁
太子大婚在即, 京城裡自是一番忙碌。
雖說那北方瘟疫的訊息令人提心吊膽, 但北方到底遠的很;反觀這東宮喜事, 卻是切切實實發生在眼前的。因而,京城人都等著湊熱鬧,沾一沾天家喜氣。婚禮還未到,民間已經傳開了那將來的太子妃是如何貌美絕倫、身份高貴。
民間一片熱鬧沸騰, 安國公府卻一點都不見喜氣。
沈辛固攜了夫人,到了父親沈瑞那裡, 仔細說了自己打算,要將安國公府的家業交給弟弟沈辛殊打理;來日,這安國公府的名號亦交給弟弟繼承。
沈瑞正蹲在院中苗圃裡侍弄一盆藥草,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