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祭拜天神之時,你這是在做什麼?”楚帝不悅道。頓了頓,他的目光落到地上的髮簪上,陡然一怔,繼而,他仰起頭來,目光掃過柳貴妃的嬌美面容,喃喃道,“貴妃,朕記得,你的閨名是叫做……‘南風’?”
柳貴妃正壓著髮髻,掩蓋著自己狼狽模樣,聽到楚帝在群臣面前喚自己名字,心底微喜,立刻答道,“正是,臣妾雙名‘南風’。”
沈皇后眼尖,瞧見地上那支髮釵枝纏飛鳳,金縷耀目,便道:“貴妃這髮釵上……刻的可是忍冬?”
楚帝慢慢步至那斷裂髮釵前,彎腰撿起。
“雖是卷草紋,仔細一看,卻是一株忍冬。”楚帝將半截髮釵翻了個身,冷哼一聲,道,“忍冬纏枝紋就罷了,竟還戴了個鳳凰。貴妃,朕看你是太過得意忘形,忘了今夕何夕了!”
這一句話,便令先前還在欣喜不已的柳貴妃如落冰窖,身子一僵。
忍……忍冬纏枝紋?
柳貴妃偷眼打量那支自己先前配在頭頂的髮釵,便瞧見那捲草紋果真是三瓣忍冬圖樣!這可不就是應了洪武口中的那句“忍冬纏枝者凌雲為龍”的卜言麼?
“陛、陛下!”柳貴妃面色慘白,當即跪倒在地,道,“臣妾對這髮釵一無所知!只是恰好佩了來……”
“好一個‘恰好’!”楚帝見著柳貴妃滿面狼狽悽惶,心底卻並無舊日憐憫。
他還道那“南王出”與鎮南王有些關係,如今瞧來,這柳家也是個野心大的!
柳貴妃以膝跪行,雙淚橫流,急急忙忙求饒:“陛下,臣妾不知啊!臣妾一介後宮女子,又如何能做那‘凌雲之龍’?陛下!陛下……”
聽得柳貴妃口口聲聲喚的急切,楚帝卻並不動容。
是,柳貴妃一介後宮女子,確實做不了龍,可她身後的柳家卻未必。
他寵愛柳貴妃,那是因為應採芝之故。如今宮中有了柳如畫,這柳南風也不怎麼需要了。更何況,日後響兒登基,他頭一個要替響兒拔除的,便是這外戚柳家。
“柳貴妃身有不吉,本不該領著貴妃之位!”楚帝一甩袖,道,“即日便撤去貴妃之位,移住北宮!”
帝王一聲令下,柳貴妃當即面色慘白。她不肯罷休,顫著嘴唇,道:“陛下,你莫非一點兒都不念著舊日恩情?”她愈發膝行向前,拽住楚帝衣袍,道,“臣妾對陛下真情實意,陛下也說過願與臣妾共度此生!”
楚帝想到舊日誓言,面上卻毫無緩和之色。
他想共度此生者,從來都是應採芝。這柳妃不過是沾了採芝的光,又有何德何能說出這等話來?
見楚帝表情不改,怒色依舊,柳貴妃心痛已極。想要求助於陸子響,這才驚覺陸子響正在半山靈宮侍奉,根本來不及到山頂來。至於那柳家人,卻根本不敢多言,生怕將火引到整個柳家身上來。
她只不過是挑了一支髮簪,又如何知道這卷草紋會出事兒呢?
柳貴妃身子一晃,轉念一想,登時明白了楚帝心底的打算——他是怕子響登位後,外戚當道,這就要開始動手了!
一想通其中關節,柳貴妃心如灰色,竟直直地暈厥了過去。因著陛下盛怒,誰也不敢去攙那柳貴妃;從前風光萬千的寵妃,此刻竟撲倒在地,一副狼狽模樣。
還是一旁的陸麒陽仁慈,道:“娘娘暈了過去,還不去找太醫?”
洪武見此情狀,心底不由扼腕嘆息。不過,雖說那陸兆業答應的錢財是飛了,可好歹沒丟了面子,這兒到底是有了個“忍冬纏枝者”在,也算是替陸兆業幹了件事兒,想來那太子也會大方賞些錢財。
“洪武,既你說不應獻舞,那這次,就依照你之言。”楚帝揮一揮手,嘆道,“只望這天神,保佑我大楚風調雨順!”
沈蘭池是“靈山神女”,早早就到了天廟裡,披上金縷羽衣,只等著在神前獻舞。聽聞前頭祭臺上突生驚變,她卻毫無意外之色。
那洪武預言之事,在前世便已發生過。只不過,那時穿著“纏枝忍冬”之人,乃是鎮南王陸顯;而衣上有蓮花紋的,則是柳貴妃。陛下先疑柳貴妃,柳貴妃便推至鎮南王身上。
因為京中有謠言說兒童傳唱“南王顯、北楚寒”,陛下對鎮南王疑心漸重,竟欲罷去鎮南王兵職。鎮南王忠心耿耿,聽聞此事,氣的幾要大病一場,自交一半兵權。
這一輩子,那“纏枝忍冬者”便換做柳貴妃來做,讓柳貴妃與鎮南王換個個兒,倒也不錯。
聽聞自己不用在天神前獻舞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