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般伽羅使團將要離京的前一日,陛下在御花園中設宴款待使者。因有前車之鑑,這宴席不敢請太多旁人,亦無歌舞絲絃,只請了幾位重臣權貴與皇室子弟。
沈辛固乃是當朝權臣,自然是要去宮中。只不過,這一次的宴席卻有些特殊,陛下特意叮囑他,將女兒沈蘭池也帶入宮中。以是,他讓僕婦為沈蘭池仔細打扮,著力挑了穩重衣衫,免得她在異國貴客前丟了臉面。
沈蘭池雖已想好了日後要避著皇后姑姑,但陛下宣召,她卻是不得不從的。以是,她不得不好好打扮了一身,與父親前往宮中。
安國公府的馬車過了繁鬧的朱雀門,沈蘭池又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為使臣餞別,又何須她一介臣子之女前往?
她心思一旋,立刻想到了前世阿金朵王子來楚國後所做的事——不僅與楚定下通商之契,更是娶得了一位貴女為妻。那貴女也是在餞別宴上才得知此事,心底自然不願。只可惜木已成舟,無法迴轉;她被封了個公主的名號,和親他國,後半生便這麼沒了訊息。
前世,此刻的沈蘭池早已定了親事,將要嫁給陸兆業。“和親”這樣的事兒,是絕對輪不到她頭上來的。可現在的她卻不同了——她貌美年輕,身份高貴,還未定下婚事,正是和親的大好人選。
“爹!”一想通此事,沈蘭池便立即對父親道,“可否在前面的街市處停一下馬車?蘭兒有些物件想要置辦。從宮中回來的時辰有些太晚了,蘭兒怕來不及。”
陛下口風緊,和親一事未有絲毫漏出。若是此時,他平白無故與父親說出所謂“和親”之辭,父親定然不會相信,還不如自己想想辦法。
沈辛固聽了,雖心有疑惑,但見天色尚早,便也答應了,囑咐車伕在前頭的長安道上停車。
沈蘭池一邊想著前世所瞭解到的般伽羅國異聞,一邊下了車,領著兩個丫鬟,入了街邊店鋪。
過了一炷香時間,沈蘭池才姍姍從那店鋪裡出來,又上了馬車。
“買了什麼?”沈辛固問道。
“書籍孤本。”沈蘭池笑道,“前回錢不曾帶夠,便一直沒有買。”
沈辛固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馬車悠悠入了宮城,沈家父女下了馬車。
早有宮人等候已久,來引他二人去往御花園。
天色漸暮,青石子徑旁點起了一路暈黃明燈,敞口的八角亭簷下懸了大紅的如意錦簾以遮風避寒。樽樽嵌金的溫絲炭爐令四下變得溫暖如春,絲毫難覺冬日之寒,盡顯天家奢靡氣派。
沈蘭池隨父親落了座,放眼一瞧,便見著席面上不足十人。除了王子與使臣,陛下、沈皇后與柳貴妃,便只有零星幾個陛下寵臣、楚京權貴。
宴席上只有沈蘭池一個年輕女子,自然惹眼非常。幾位臣子連番打量她,就連那柳貴妃都時不時朝她投來關注目光。
不知怎的,這柳貴妃的眸光裡總有一分幸災樂禍,看著叫人不大舒服。沈蘭池被柳貴妃以這般眸光瞧了,便開始後悔當初在陸子響臉上踹的那一腳不夠深、不夠重。
諸臣見禮、長短寒暄過後,便開了席。阿金朵王子滿面期待,也不動飯菜,也不喝醇酒,只是一個勁兒地盯著楚帝的臉瞧,也不知是在等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