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躬身一禮,這才真正地出了門。
他扣住柳如嫣的手,道:“我去僱一輛馬車,現在就出城去。你想去哪兒?哪個鎮子?還是去南邊?”
柳如嫣眼睫翕動,口中喃喃道:“哪兒都成,有一片山月就成。問山尋水,豈不妙哉?”
有一片山月,問山尋水,豈不妙哉?
妙哉。
柳家女兒在大婚當夜卻逃了婚,與那落魄沈家的長子私奔了!
縱使柳家百般隱瞞,可這麼大一個人不見了,卻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的。
為了不惹怒宋家,柳家又找了個女兒塞上花轎。
柳家兩位嫡女,如嫣被沈家長子拐跑了,四小姐如畫入宮做了妃嬪,現下能嫁入宋家的,便只剩下庶女了。這代嫁之人,自然也是庶女。
可柳如嫣名動京城,幾乎要與當初的沈蘭池齊名,又豈是能隨便冒充的?掀開了轎簾,頃刻便露了餡。
此舉一出,愈發惹怒了宋家,令宋家人覺得柳家有心欺瞞。更何況,以庶代嫡,這簡直是在打宋家的臉面。
宋、柳二家不合,這正是陸子響最樂見其成的。他令人在其間煽風點火,使得此事鬧得滿城皆知。
楚國國風開放,若是有遇到“女兒私奔”這等事,百姓不愛罵女子不守禮,只愛罵女子的家人棒打鴛鴦、強娶強嫁。一時間,柳家便有了個“賣女求榮”的名頭。更有尖酸文人在其間大肆嘲諷,寫了一齣戲詞來,誇讚那柳三小姐真性情,柳家人不知好歹。
誠然,柳家確實存了幾分賣女求榮的心思——柳如畫入宮,柳如嫣嫁給宋家,皆是如此。可這份心思,又豈是能挑明瞭說的?
陸子響猶嫌風火不夠,心思一動,竟又想到了那沈家。
這京城中,誰與柳家最看不對眼?哪家絕不會與柳家交好?
自然是這沈家了。
不過一月功夫,陸子響竟以“天下已赦”之名,除了沈家舊責,發還家財,重新啟用沈辛固。為顯厚恤,竟然把從前沈瑞交還給先帝的安國公爵位也一併賞賜了下去。
只不過,如今沈瑞已去往江湖隱居,這“安國公”自然是由沈辛固來做。
如今沈辛固已非外戚,舊時黨羽皆四散流離,家中甚至後繼無人,幾等於是絕了戶。如此一來,沈辛固只能被陸子響牢牢握在手中,做個空頭國公,用以牽制柳家。
京城百姓聞言,又是一陣譁然唏噓。
這沈家在一年間,歷經一落一起,最終又成了國公之家,搬回了城東頭傳了幾輩的安國公府,又豈能令人不唏噓?
安國公府重懸匾額之日,百姓皆擁至門前湊熱鬧。卻見得沈辛固攜著夫人與幾個僕婦,一臉沉靜地入了家門,絲毫不見重掌富貴的喜色,似乎並不在乎這高懸門楣。就算是搬回了從前的舊居,沈家亦沒有添置僕從,日子過得很是簡單,與從前的權貴作風截然不同。
陸子響此舉,亦有些私心。
沈蘭池背後有了安國公府,又何須寄住在鎮南王府?那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果真不出陸子響所料,沈大夫人重回國公府後,心疼女兒,立即將沈蘭池接回了家中。如此一來,沈蘭池又變回了從前那集萬般寵愛、匯滿城豔羨於一身的沈小姐。
不僅如此,還是個待嫁的沈小姐。
如今的沈小姐,和當初的沈小姐可不同了,她是訂了婚的,只不過遲遲未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