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德、宋延禮兩兄弟,也未曾建立什麼軍功。長兄宋延德在京城守著幾千人做小將軍;而弟弟宋延禮,則只是個身無半職的皇子親信。
“我兄長雖學過兵策,卻並不得其法,只能算是個半吊子。”季飛霞道,“臣妾覺得,論行軍打仗,宋家的將軍才是頭一名。”
“這一點,朕也考慮過了。”陸子響笑道,“皇后不必憂心,朕不會當真叫你兄長去上陣帶兵。等他做兩年輔國將軍,朕再封他為侯爵便是了。”
言下之意,這輔國將軍不過是個往上升官的跳板。過兩年,陸子響還會改封季康領侯爵。
季飛霞聞言,露出甜笑來,道:“陛下如此厚愛,臣妾怎麼當受的起?先是封賞了臣妾的弟弟與叔伯,如今又是兄長。讓外人看了,還道是‘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平白惹人非議。”
“朕寵愛皇后,便如玄宗寵愛楊妃。如此,不好麼?”陸子響道。
一旁的沈苒是個知數的,見面前帝后愈發親暱,她立刻退到了外頭,不吵也不鬧,乖巧得很。
沈苒踏出殿門,抬頭一看,京城的天又陰了,灰沉沉的一片,壓得極低。天際偶爾飛過一道刺白閃電,接著便滾來了隆隆的雷聲。
當夜,陸子響便派出一支隊伍,依照柳愈所說地址,連夜趕赴蕪州,密請鎮南王妃回京。可誰料人到了蕪州,卻是撲了個空。據那府邸的主人說,此處從未住過什麼“鎮南王妃”。士兵百般搜尋無果,不得任何線索,只能悻悻將此事回稟陛下。
陸子響得信,自是怒極。
——柳愈從前只是與他意見不和,如今竟膽敢欺騙起他來!
——莫非是因為自己將他派去邊關,他心有不滿,又仗著自己本就活不了多久,便肆意挑釁天子之威?
一夜之間,陸子響對柳愈的怒意兜兜轉轉,越變越烈。從前視為左膀右臂的盟臣,如今已成為了宵小賊子。
他對柳愈怒極,乾脆批文一道,連監軍都不讓柳愈做了。
柳愈身在邊關,收到這個訊息時,已是四日之後。
得知蕪州並無鎮南王妃,柳愈愣了半晌。繼而,他竟覺得喉頭一甜,有血氣倒湧上來。
他本在軍帳中,此刻眼前昏黑、身子綿軟,只能扶住身旁魏貞的肩膀,喃喃孱弱道:“是業報……是業報……”說話間,唇齒中不停湧上黑紅血珠,染得唇角一片猩紅。
“柳大人!”魏貞連忙攙住柳愈,焦急道,“快去請大夫!”
柳愈卻是雙目無神,依舊兀自喃喃著一句“是業報”。
——他如今總算是明白了,陸麒陽為何會故意帶他去蕪州。
恐怕,陸麒陽早就算計好了,會將王妃從蕪州帶走。“將王妃安置在蕪州”這件事,原本便是做給他柳愈看的戲。
若他柳愈是個正人君子,不以婦人為質,對此事守口如瓶,那自然什麼都不會發生;若柳愈是個卑鄙小人,將此事告知陛下,陛下趕赴蕪州卻撲得一場空,那他柳愈與陛下,便會愈發離心。
原來陸麒陽早已將一切都看在眼中!
可饒是如此,柳愈也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小人之心作祟,壞了君子之道。若他不曾起此惡念,又怎會招致如今惡果?一切皆是自己種下的苦果!
他心緒變換不定,悲極悔極,一時嘔血不停。魏貞找了大夫來,大夫卻也無能為力,只能撫著鬍鬚道:“柳大人這是打小便有的體寒之症,只能好好養著。”開了幾方沒什麼大用的溫補方子,又叮囑了些“平日在床上休養”、“切不可鬱結於心”之類的話,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