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道:“非要打贏你不可麼?”
——啊,他竟忘了這一茬。
江月心可不是個囚得住的人。
說實話,在與霍天正、江亭風交戰時,他已受了重傷。若要在此時與江月心交戰,恐怕不過三招,他就會敗下陣來。饒是如此,魏池鏡仍舊勉強用左手舉起了劍,肅然道:“那麼,小郎將,我便不多客氣了。”
他勒緊了韁繩,一夾馬腹,縱馬向前。銀刃掠過夜空,發出撕裂銳響。
“看招!”江月心亦舞劍向前,策馬朝前疾奔而去。兩人迎面相交,劍刃在空中滑轉而過,帶起一片刺耳的金戈摩擦響聲。
她來勢洶洶,力道兇狠無比。魏池鏡臂上肌肉繃緊,心底卻是苦笑不已。他知曉,自己的極限也不過是如此了。身體的疲倦和痛楚齊齊湧來,在此刻同時漫上了他的頭頂;先前與霍天正交戰時所落下的、或大或小的傷口,一起發了作。
下一瞬,銀光一閃,他的劍竟然被江月心挑飛了出去!
那柄劍在空中旋轉幾圈,便哐當摔落在地面。魏池鏡大喘了一口氣,捂著右臂,蒼白麵色笑道:“小郎將,這回也是我輸了。”他的面色煞白,俊秀的面容早沒了顏色;額角一大片血痕,襯得一身塵埃的他愈發狼狽。
劍被挑飛出去的瞬間,魏池鏡忽然察覺到了一絲濃濃的疲憊。
多年來,隱姓埋名藏匿於天恭軍隊;故國不復,舊人不識;夜夜驚夢,不停地輾轉從金蓮臺的大火之中醒來,又終日徘徊於復仇的痛楚之中……
這些事,要說不疲憊,那是絕無可能的。
他滑下馬,扶著馬頸,腳步略有些虛浮。火勢越來越大,扭曲的煙氣也模糊了他的面容。在一片噼啪火聲裡,他抬起頭,神色淡漠地望向了江月心。
“小郎將,你我二人是敵,你就在此處殺了我吧。”魏池鏡道,“橫豎,我是殺不過去了。死在別人手上,倒不如死在你手上。”
他說話的語氣有些飄忽,像是山間的霧氣,若隱若現的。江月心也下了馬,提著劍緩緩走近了他。她記得從前和顧鏡經歷的往事,也記得顧鏡的背叛與他帶來的戰爭。
“我不會手下留情。”她道,“阿鏡。”
“……”魏池鏡略勾起了嘴角,唇間一抹譏諷笑意。
江月心瞧著他這副模樣,心底滿是酸澀。她曾當他是摯友,與他一起出生入死;正是念在這份情誼上,她願意在這兒將魏池鏡就地斬殺。
魏池鏡一死,大燕軍隊群龍無首,天恭自當有機可乘。如此,她便算對得起天恭百姓。
她緩緩揚起了劍。
魏池鏡的目光迎著劍刃,緩緩向下落去,最終停留在她滿是堅毅神情的面容上。他的眸色略帶溫柔,似要將這女子的每一寸輪廓都刻入眼中一般,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面容的線條。
終於,他收回了打量的視線,緩緩地、安靜地闔上了雙眼。
從前,他每夜驚夢,夢到母后魂魄入夢。她坐在大火中的金蓮臺上,一遍遍地催促他去復仇,讓他莫要忘記了大燕王族的血海深仇。他從夢中驚醒,退無可退,恍惚間只見到滿手鮮血。
如今,他終於可以從這個夢中解脫了。
只是在黃泉之下見到父母兄弟之時,不知該如何交代?興許只能說一句“鏡兒無能,無法完成父皇、母后所託,辜負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