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太后一張臉冷若冰霜,板著神情在鳳椅上坐下了。她自侍女手裡接過茶,摑了下茶葉沫子,道:“令芳,我倒不知道你是這麼能說會道的人。日後,多少得記著管好自己的嘴!”
吳令芳微震,唯唯諾諾地低下了頭,絲毫沒了先前的氣焰。
江月心和霍淑君齊齊納悶:這太后娘娘怎麼就生氣了呢?吳姑娘可真是可憐吶。
葉太后叫了幾個教養嬤嬤來,說是要教導幾人行立吃坐。這學規矩是項大活,光是“立”一樣,就要折騰上一整個上午。葉婉宜從小就學這些規矩,根本不在話下;江月心平日辛苦慣了,覺得這做規矩就和撓癢癢似的,一點兒也不費力。只是她一旦站直了,就帶著股大馬金刀的鐵血味兒,渾似一棵松似的,一點兒都沒有姑娘家的曼妙嫵媚,嬤嬤怎麼救都救不回來;最叫苦連天的,則是霍淑君和吳令芳,兩人大概都是家中嬌縱慣了,沒怎麼做過規矩,練了一會兒就累的眼淚汪汪。
大半個上午過去了,外頭忽得傳來“陛下駕到”的通傳聲。見李延棠進來了,葉太后笑道:“什麼風把您給出來了?近來國事繁忙,陛下不是一直沒空來給哀家請安?”
“朕來瞧瞧未來的皇后。”李延棠道。
葉太后渾似個聾子似的,沒聽見“未來的皇后”一說,轉頭對一群姑娘道:“婉宜,令芳,陛下特意來瞧你們,還不快快謝恩?”
李延棠搖了搖頭,嘆口氣,道:“朕只是來瞧小郎將的。其他人,朕可沒什麼興趣。”
作者有話要說:公然發狗糧了
西宮小住(二)
李延棠這話說的, 可是一點都不客氣,半點兒面子也不給葉婉宜和吳令芳,同時也絲毫不給葉太后臉面。可憐葉太后一個年近半百的婦人,一張保養得當的臉氣得微微發青。
葉太后每回被李延棠氣到,就會在心底埋怨起那該死的先帝來。
——若不是先帝心慈!怎麼會留下這李延棠一條命!李素又會怎麼只做了個淮南王!如今自己在宮裡頭處處受氣,連個皇后之選都不能插手!
葉太后越想越氣,越想越氣,恨不得立刻衝到陵寢裡去,把自家那夫君搖起來。
她目光一轉, 冷笑道:“陛下怕是不知道,這小郎將的規矩還有的學了。坐沒有坐相,站沒有站相, 一點兒姑娘家的氣韻都沒有。這樣的女子做了天恭的皇后,說出去豈不是笑掉大牙?”
李延棠一歪頭, 打量一下江月心,見她站的筆挺挺的, 似在不破關前點將一般,他登時就微微笑了起來,慢聲道:“朕就喜歡小郎將這樣子。”
太后喉裡的話噎住了,表情略有古怪:“陛下在說什麼笑話?”
李延棠慢悠悠踱到一旁,坐下了, 口中認真道:“朕瞧習慣了京城女子的做派,反倒覺得小郎將一言一行皆是率真。會規規矩矩站著的女子,京城一抓一大把;但如小郎將這般雷厲風行, 進可戰、退可守的女將軍,卻是天下獨一份。”
太后的面色又變了。
西宮裡頭花漏巍巍,李延棠伸出修長手指,輕彈了下袖上浮塵,低垂眉眼如畫中墨作。他渾似沒瞧見葉太后那稀奇古怪的面色,自顧自淡淡道:“朕喜歡獨一無二的東西。”
這話說的,不可謂不驚世駭俗。
一旁的吳令芳已然是表情大變,眼中隱隱浮起了不甘與委屈。她手裡絞著帕子,柔聲道:“陛下,可小郎將就算再怎麼獨一無二,那也不夠貞靜賢……”
“若是吳姑娘能做到小郎將這般,替朕守住天恭山河,朕也可立你為皇后。”李延棠溫存地笑著,一句話說的不溫不火,卻自有一股魄力。
一句話,就叫吳令芳把要說的話都憋回去,眼眶裡委屈地轉起了眼淚。她一邊委屈著,一邊在心底暗暗惱著這江月心真是個妖孽。
仗著自己與葉太后稍稍沾親帶故,吳令芳倔強道:“能出征打仗又如何?論美貌、論才情,她皆比不過葉大小姐!”
自己比不過這位“獨一無二”的女將軍,那驚才絕豔、冠絕京城的葉婉宜,總比得過了吧?
葉婉宜一直靜靜立在旁邊,嗪著溫柔笑意望著幾人。見吳令芳忽然提到自己,她微怔一下,隨即,眼眸裡便泛開如水笑意,口中柔軟道:“話不是這樣說。小郎將馳騁疆場、保家衛國,而陛下是治天下之人,小郎將與陛下,本就是一雙良配。說來,婉宜也甚是羨慕小郎將能以女子之身出官任職呢。”
她這番話說的平平淡淡,毫無波瀾。吳令芳聽了,卻不可思議地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