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入宮前,溫嬤嬤還交代道:“小郎將學學就罷,別把那些規矩刻在心裡。陛下興許就是愛重你如今的性子,若是小郎將真成了千篇一律的泥人兒,反倒不如原來自在了。”
入了宮,三人去的不是陛下的清涼宮,而是太后娘娘所住的西宮。據說這兒地兒夠大,夠折騰,足夠好幾個姑娘同時住下。
到了西宮,太后還沒來,殿裡已站了兩個窈窕的姑娘。西宮裡禁幄低張,彤闌巧護,水精的細簾子垂下百串叮噹珠子,一道沉香雲母屏風前,葉婉宜沉沉靜靜地站在那兒,秀美容姿閉月羞花,一顰一簇,皆細膩婉轉如畫匠精心落筆。
另一位姑娘則容貌遜色些,神情略有些驕橫刻薄,乃是吳家的嫡女吳令芳。
比起世代鐘鳴鼎食的葉家,吳家的家世要稍稍差些,但在京城也算是排的上號了。最重要的是,這吳家與葉家沾親帶故,乃是姻親之交;嚴格說起來,吳令芳與葉婉宜還是對遠房的表姐妹。
吳令芳與其母一樣,都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一心想著皇后之位。被才色雙絕的葉婉宜壓過一頭,吳令芳也就認命了;但被這寒門之家的江氏女壓了一頭,吳令芳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樂意的。以是,今日,她特地打扮得一身精緻婀娜,以求力壓這來日的皇后一頭。
見江月心來了,吳令芳笑笑,當即便丟擲了早已備好的話。
“小郎將,這還是你第一次到太后宮裡來吧?你入宮才兩次,定然是不懂得規矩的,恐怕一定會衝撞了太后。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向我請教。我常來西宮,對這兒一切都熟”吳令芳揚著唇角,格外驕矜的模樣。
言外之意,這小郎將沒見識又粗鄙,一定會惹怒太后。
江月心聽了,卻十分感激:“哎呀,京城盡是些好人呢!都一個勁兒地為我著想。”霍淑君也是大條的人,雖覺得有哪兒怪怪的,可也不大聽得出來,便“唔唔唔”地帶過了。唯獨褚蓉,精明眼神光一轉,立刻發覺這吳令芳不懷好意。
褚蓉冷笑了一聲,對江月心道:“哎,人家嘲你是個沒見識的鄉下人呢。心心怎麼就記掛著道謝?”
江月心很無辜:“我確實是個沒見識的鄉下人啊!”
褚蓉:……
心心脾氣好,褚蓉一貫知道。但是這吳令芳都騎到未來的皇后頭上來了,她可忍不了,絕對要討回一盤,讓別人收斂些。
褚蓉仔細瞧一眼四周,見屏風後已隱隱能看到大宮女的衣角,她便清了清嗓子,問道:“吳小姐,你說你對這西宮甚為熟悉,那我想問問,敢問太后今年年歲幾何?”
吳令芳嗤笑一聲,道:“這有何難?四十又二。”
“我瞧著太后娘娘頗為年輕,哪兒像是四十餘歲的人?”褚蓉一副不信的神色,“若說是剛到而立,那我還會信上兩分。”
聽到褚蓉這種諂媚之語,吳令芳很是不屑,嗤笑道:“那是太后娘娘會做保養。可你不常來西宮,當然不知道太后娘娘早就四十多了。淮南王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太后娘娘又能年輕到哪兒去?”
她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身“太后娘娘駕到——”,繼而,葉太后便冷著一張臉自屏風後步了出來,拿眼刀剜了一下口無遮攔的吳令芳。
吳令芳愣了一下,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竟當著太后的面說她“年輕不到哪兒去”,縱使這是實話,可又有幾個女人愛聽?更何況,這人又是西宮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