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他是阿喬時, 騙她阿喬已死,害她白白傷心流淚了那麼久;後來他是王延時,又騙她他只是個普通書生;又突如其來地下了立後詔書, 讓自己擔心了這些時光。
真是……討打!
比違反了軍紀的兵士還討打!
江月心瞧著李延棠的眼神,不由自主就放出一縷殺意來。
“小郎將!”霍青別低低催促了一聲,叫她趕緊行禮“還不快見過陛下?”
江月心依舊咬牙切齒地瞧著李延棠。
在她眼裡,李延棠不是萬人之上、尊貴無匹的陛下,而是她的阿延,是她失而復得的少時竹馬,更是那個冒著大雨,將她從屍堆血海中揹回去的人。
“阿延!你這傢伙!竟敢騙我!”
人人行禮、一片安靜的的清涼宮裡,忽然爆發出了她中氣十足的喊叫。下一瞬,她就怒氣衝衝地擠過人群,強硬地分開李延棠面前的太監,拿手肘捅了一下李延棠的腹部,怒道:“騙我很好玩嗎?”
李延棠本是個弱文人,被她捅一下,眉頭立刻蹙了起來。
尊貴無匹的陛下竟被人這般粗魯對待,旁邊伺候的太監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有人尖叫起來,道:“這、大、大膽!竟然對陛下無禮!來……來人吶……”
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無事。”李延棠卻捂著腹部,伸出一隻手安撫旁人,道,“朕已習慣了。”
旁人:……習慣了??
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
李延棠令周遭群臣平身,自己則牽了江月心的手,朝帝位那頭走去。
江月心愣了下。
有那麼一瞬,她的腳是不會動彈的。但是手心的溫度卻在催促著她邁出步伐,陪著那人向前走去。
周遭一片寂靜,寶燭在半卷真珠簾後殘著蠟淚,女使重新撥起了絲絃,泠泠之聲如瓊臺仙音。她慢慢挪動著腳步,目光專注地盯著李延棠後頸,腦海中不知不覺掠過他從前的各色模樣——
明山亭的月夜,他手間執著的棋子
不破關的煙火,他送出的胭脂。
鶴望原的大雨,他揹著自己步過血與沙。
江月心的心微卷了一角,像是被春風搔癢了的湖波,悄悄地皺了起來;又像是漸次融化的冰雪,慢慢化為一潭盪漾的春綠。
她小聲地說:“原來那不是夢。”
李延棠目光不轉,問道:“什麼?”
她道:“我夢見你說自己是當今陛下,我竟以為自己在做夢。未料到,這是真的。”
李延棠啞然失笑。一會兒,她道:“也是我錯,盡挑那種睡糊塗的時候與你說話。”
江月心瞥一眼霍淑君,小聲道:“大小姐真是頭豬!”
霍淑君還信誓旦旦地說阿延只是個窮酸小書生呢,還不是被耍了?
她才是豬!
明黃衣角曳過明亮地磚,兩道身影便這樣慢悠悠朝前走去,人群緘默無聲,或詫異、或沉默地望著陛下的反常之行。
——陛下竟然如此親暱地牽起了小郎將的手?!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難怪陛下要特地立這江氏女為後,恐怕是情根深種已久!
李延棠步至帝位,讓江月心坐在自己身側。這等高座,擺明了她便是來日的皇后,群臣貴女們不由皆垂目低頭,不敢再多看二人一眼。
江月心一屁股坐在了清涼宮最厲害的席位上,只覺得整個人都是飄著的,她便如王母娘娘座前的仙娥似的。放眼望去,滿目皆是金玉繁華,可不應證了哥哥的那句話?——嫁給陛下,可比嫁給謝寧划算多了!陛下比謝寧更有權有勢、有才有貌!還喜歡她舞刀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