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生的好看”就嫁出去了,恐怕整個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但霍青別後來思起此事,總覺得曼兒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只不過考量太多,林林總總,不如一句“生的好看”來的划算悅耳。以是,曼兒便只挑簡單的話來說。
後來,霍天正帶兵踏破大燕國,霍家水漲船高;霍青別憑藉文采學識,一躍成了翰林之首;此時,他與魏曼兒的身份已顛倒了個兒,魏家的門第,已然不再與霍家相配。但霍青別不在乎,魏曼兒更不在乎,她常笑道:“能嫁予阿九,直如那戲本子上的故事一般,叫人歡喜的很。”
郎才女貌,金玉良緣,誠然如是。
過門六年後,魏曼兒因產後身子虛薄虧空,終究撒手人間。這樁叫京城女兒人人豔羨的婚事,在最後落下了帷幕。魏曼兒葬入霍家祖墳,只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少爺,霍辛。
給魏曼兒辦完白事後,霍家人與溫嬤嬤便勸霍青別早納續絃,這樣對小少爺霍辛也是樁好事。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但霍青別都不曾鬆口過。
“啪嗒”一聲清脆響聲,乃是棋子落在棋盤上,將霍青別的思緒拉了回來。
“霍大人,這出棋下的對不對?”江月心摩挲著下巴,詢問道。
“……”
霍青別不答。
他瞧著江月心,卻覺著時光倒轉了許久。曼兒似乎還坐在窗前與自己對弈,手邊擱著那本珍愛的棋譜;她迎著天光嫣然而笑,一副英氣豔麗模樣,問道:“阿九,你真當不與我學武?”
“霍大人?霍大人?”江月心見他久久出神,便納悶著喊了兩聲。
“……是九叔。”霍青別回神,糾正道。
“九叔,九叔。”江月心連忙改口,“剛才這步棋……”
霍青別挑了眉,不大客氣地打擊她:“說難聽些,便是毫無章法地亂下。”
江月心:……
太難聽了!
她這副擠眉弄眼的樣子,著實像極了霍青別的故人。他溫吞地笑起來,道:“小郎將,要想贏了我,還得先贏了陛下才是。”
江月心點頭又搖頭,一臉苦色:“哎,我和阿延認識那麼久了,我知道我是贏不過他的,他太聰明瞭。”
“很久?”霍青別微詫,問道,“也不過是這麼數月……”
“非也。”江月心笑了起來,“我小時候便認識他了。那時他在邊關,化名‘阿喬’,與我做了很久玩伴。”
霍青別聽了,指尖攥緊又鬆開。
許久後,他道:“原來是青梅竹馬。……難怪陛下如此愛重你。此前,倒也不曾聽陛下說過。”頓了頓,他的神色淡了下去,口中道:“今天我有些疲乏了,便練到這兒吧。小郎將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棋術。”
江月心應了聲“好”,便出門去了。她似乎迎面撞著了小少爺霍辛,外頭傳來一大一小兩人鬧騰的聲音。
“小郎將!我這畫好看嗎?”
“好看好看好看,好看極了!妙啊!”
“小郎將,你入宮之後,還會回咱們家嗎?”
“應該會吧?”
“那可太好了!你要常回來看看阿辛和溫嬤嬤呀!”
霍青別聽著孩童稚嫩之聲,緩緩合上雙眸,口中喃喃念道:“曼兒,你說,我該怎麼辦……?”
清涼宮(一)
江月心還是沒有贏過霍青別。
但是, 宮裡頭卻來了旨意,說是魏太妃在宮裡頭住的寂寞無聊,要江氏月心入宮相陪。那江家的教養嬤嬤褚蓉(……),也要一併入宮來。
得知這道旨意,褚蓉氣得一口老血要嘔出去——她當姨姨才多久,這竟然就晉升成嬤嬤了!
雖這道旨意明面上是魏太妃下的,可誰都知道真正的下旨者乃是李延棠。接到這道旨意,霍青別不敢多阻攔,便讓溫嬤嬤備了馬車行李, 送二位姑娘入宮去。
“至於小郎將的棋,就當是欠九叔的吧。”臨上馬車前,霍青別道, “入宮後若有空,可多研讀棋譜。”
霍府門前, 霍青別正與江月心說著話,背後的霍府裡卻傳來丫鬟的陣陣驚呼, 喊的是“淑君小姐不見了”、“哪兒都找不著人影”。霍青別聽了,微微一愣,目光不由轉向馬車。
只見這馬車旁立了個丫鬟,垂著腦袋不讓人瞧正臉,兩手握得緊緊, 腰身纖細得很。察覺到霍青別在瞧自己,小丫鬟的腦袋便更低了。
“……君兒?”霍青別試探著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