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後就再沒有了鐵鏽與血腥的鹹澀味,只有淺淡的身體的味道。黑色的長髮從初識時的不過耳,長到了如今及腰的長度。手背面板上細膩的觸感,就像手指劃過了冬日未封的溪面。鎖骨的末端有著漂亮的弧度,微側過頭時耳側的長髮會騷過他的掌心。
他總是覺得,自己瞭解她的一切細節,就像她將他把握的一清二楚。
她很強大,並且堅強,她幾乎沒有流過淚,也不為疼痛而委屈,簡直不像是一個姑娘。就像是經過無數次淬鍊的武器,鋒銳且毫無弱點。
所以,他想,等到分開的那一天,他們都可以各自好好活著,直到重逢的時刻。
他錯了,他也不瞭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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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盆的雨潑灑在木葉二年的深秋,將一切短暫的快樂都洗滌沖刷殆盡。
她的死訊驟然而至,將龜縮在地下的他忽然覺得無所適從。
為什麼……她就會突然地死了呢?
他不相信那樣的一個人會因為疾病而突然死去。戰爭沒有殺死她,離別沒有殺死她,她是如此的強大,怎麼會因為……
當他知道她真正的死因時,第一次後悔自己為何要去不顧一切自以為是地探知所謂的真相。
“我會一直愛你。”
冬日的諾言似乎仍舊在耳畔,可是她已經用死亡終結了一切實現諾言的機會。他欺騙了她,作為回報,她以死相送。
夢中終焉之谷的大雨,再也沒有停過。
夢中慘白的月輪無法照亮黑暗的角落,唯有回憶裡些微的光散發著螢火一般的溫暖。像是偶爾被擦亮的火柴,在冬日漫長的夜裡照亮回憶中生動的面孔,繼而搖曳熄滅。
紅杉樹的根在水底盤踞氧氣生活,而他則深居在地底倚靠吮吸咀嚼回憶而生存。
忘記了是逝去的第幾年,所有人似乎都死了。那些和他有過愛與恨,有過回憶與過去,有過諾言與夢的人,那些殺死了他親人與被他奪走一切的人,都紛紛從這個世界上謝幕告別,無論是死敵或者至交,都沉睡在了過去的時代。只有他依舊在苟延殘喘,依靠外道魔像而存活著。
沒有任何意義的存活,為了等待一個不知何時才會降臨的夢。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老了。他不再是年輕時那個人人敬仰的強者,現在的他白髮蒼蒼,連走路都困難非常。
他需要一個人去認可他的夢,去代替他完成那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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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她吧。將她帶到我的面前。”
這個叫做宇智波遙的姑娘,個性似乎和她過去一模一樣,看起來冷淡驕傲,骨子裡潛藏著爭強好勝的心思。
就算相像又如何?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她了。
她給他留下了懷念與無盡的悔痛,可是又忍不住去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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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絕將那個年輕的少女帶來了她的面前。
不曾睜開眼睛,就可以聽到她口中的話語。似乎連語氣都是如出一轍的驕傲,真是懷念。
“很熱鬧啊。”
真的很熱鬧,這樣有人在耳邊說話的時光,似乎已經是四十年前的故事了。
那個年輕的女孩有著黑色的長髮和全然不同的五官,不知怎的卻讓他有了莫名熟悉的感覺。是因為她的個性,亦或是那副屬於舊人的表情太過相似,還是他太久沒有見過陽光,以至於將其他人的面孔和她重合?
……一瞬間,他有點不忍心,將這樣一個年輕的生命推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