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一龍叔叔留下的次子,一敏。”父親田島為他這樣介紹。
一敏的屍體最後是在南賀川下游發現的,那個有著好看容貌的少年和他最小的弟弟一起死在了那次戰爭中。
“這個是……隔壁家最小的孩子,是個普通的女孩。”田島按著那個小小年紀卻板著面孔的小姑娘,說道:“因為是最後的子嗣,所以我不會讓她學習忍法和前往戰場。斑,打個招呼吧。”
“我叫做斑。”他笑了一下,看著那個小姑娘有些不乖順的頭髮,不自覺地想到了那個南賀川邊一起做夢的夥伴。不知道這個看起來長相可愛的姑娘,以後會不會也留成那樣土土的髮型呢。
“一清。”那個有著短碎黑髮的小姑娘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請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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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愛欺負泉奈,沒事就會追著泉奈跑,和泉奈打打鬧鬧直到房子都燒掉。泉奈被父親罰關禁閉,她就會在半夜跑到泉奈的面前耀武揚威。
大概因為都是最小的孩子,才會有共通的任性和天真吧。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追著同族的孩子們燒頭髮胡鬧的時候,反而覺得心裡很平靜。
少年時曾和柱間說過的話,那些希望孩子們可以和平長大的願望,在他眼裡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孤島。見慣了戰場上的生離死別,也只有在他們不諳世事的玩鬧中尚且可以體會到這個世界上尚且存在著快樂與和平這種東西。
然而,夢終究是夢,假象也終結是假象。
那個會攀在牆頭舉著新折的花朵喊他“斑大哥”的小姑娘,也終有一日會被鮮血染就修羅之色。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這個可愛的、有禮的、專注於插花的小姑娘也開始跟著他們出入戰場,在敵對忍者的刀下求生。她只有十一歲,卻擁有了瞳力強大的三勾玉,這比起當年的斑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那三枚勾玉出現的那一天起,那個可愛的、溫和的小姑娘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追逐力量、肆意殺戮的她。
她救過他,救過泉奈,救過許多族人,也殺死了無數敵對的忍者。斑駁的血跡將那張溫和的面孔逐漸洗卻成模糊的顏色,那讓他有著一瞬憐惜的稚嫩面龐也只剩下了冷漠的表情。偶爾望向他的時候,她的目光中沒有了過去的期盼與懇請,只剩下了對於強者的挑釁。
那無可忽視的、耿直的殺意,就連泉奈都已經感受到了。
是戰爭讓她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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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用我的眼睛吧。”
他從沒有想到,驕傲如她會說出那樣的話。
那個冷漠的、驕傲的、只遵循於強者的她,竟然會低下頭要求獻出自己的光明。這一刻,彷彿經年的時光倒退,那個初見時可愛的姑娘又回到了他的面前。她的眼裡始終只有自己的模樣,她只會跟在他的身後慢慢地喊著他的名字,踉踉蹌蹌地追著他的步伐。
他很想伸出手去擁抱她,又害怕她冷漠抗拒的外表。
他不知道她的心裡在想什麼,她是害怕曾經想要挑戰的對手變為了失明者,從而失去了挑戰的意義嗎?按照她的思維來說,確實應該是這樣沒錯。
但是,忍不住就要多想啊。
很久以後,在失去了泉奈與一切後,他才聽到她的解釋。
“我不希望你變成一個令人厭惡的弱者。如果你變軟弱了,那我也就必須放棄‘挑戰你’這個我堅持了這麼多年的理想。”
面對這樣的話語,他不知道該感慨還是該微笑。大概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話語中的彆扭和矛盾吧。
雖然是在潰退的路途上,雖然面對著無數衰傷哀嚎的族人,雖然連空氣中的風都帶著汙濁的血味,他還是很想問她,是否……她已經動情?
感謝她曾經想要獻出自己的眼睛。
所以等他結束了一切,到了必須告別的的那一天,就把自己的眼睛給她吧。
至少她可以代替他繼續看著這個世界是否繼續了他曾經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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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快樂很短暫。
雖然前後算起來不過半年的時光,可是足夠他用剩下的幾十年去回憶,每分每秒都可以無限放慢,每一個姿態與神情都可以定格。
他就像是吮吸著回憶而勉強存活的人。
她用自己的存在,將空蕩的房屋染上了人的味道。雖然總是語氣很嫌棄,隨時都會吵起來的模樣,可是一切色彩都新鮮豔麗,似乎永遠都不會褪色。
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