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想現在不是低頭讓對方摸頭的時候。
他不去思索那些奇怪的傷口和雨月母親的事情,也不想思索夜晚的冷風或者是庭院之中的池水。那些遙遠的戰爭、家族的紛爭、鮮血與傷口,死亡與葬禮,夭折與眼淚,這些從來伴隨著他的事情似乎在一瞬間一起遠去。
他低聲地說道:“我在。”
她微微側過頭,問道:“你是要做那些畫冊上的事情嗎?”
他的手一僵,隨後收了回來。他開始為自己一時的衝動而猶豫不已,甚至產生了逃跑的衝動。他想要停止,或者將視線移開,以躲避眼前的一切。而雨月卻在他猶豫的時候,將臉孔湊到了他的面前,說道:“那麼就應該先做這樣的事情。”
她將唇湊了上去,淺淺地碰著他的唇瓣,沒有任何的動作與變化,就像是靜止時的畫作一般。
她想的也確實是那些經過她筆下的畫——那些從許久之前的畫卷上重新描摹下來的畫,他們都是靜止的、不曾變化的,沒有風的驚擾與時光的琢磨,就像是把最美好的瞬間永永遠遠地凝固在了紙張之上。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把能夠碰到他的這一刻永遠地凝固住。就算是雨水的浸潤或者風的吹拂,都無法侵蝕她深藏起來的畫卷。
如果有空的話,還有機會的話,就認認真真地為他畫一幅畫吧。不是西瓜頭或者傻笑的面容,也不是一個滾動的大西瓜,而是他最美好、最年少的時候。就像她看到他時的第一眼所產生的想法——“將他永遠地留在此處”。
這主動而無知的親吻,讓柱間放棄了所有的猶豫。似乎所有的堡壘與防備已經在頃刻間土崩瓦解,只剩下傾訴的願望。無法理解的感情從腦海深處驟然冒出,左右尋找著宣洩的出口。
雨月看著他的動作,原本漠然的臉龐上逐漸有了表情。連她自己也不清楚,這莫名的悸動來源於身體深處的何處。就像是有人用花瓣搔弄著心臟最柔軟的地帶,讓她從心底覺得難耐地微癢著。
於是她更主動地伸手攬住他的脖頸,像過去那樣,雙手環住他的身體,然後低聲地在耳邊說:“過來——”
有風吹動了屋外的樹木,風的擺弄帶來了葉片摩擦的簌簌輕響。映於牆壁和紙門之上,修長橫斜的樹影,吟唱著低低的夏夜之語。悄然消失的蟬鳴在此時歸來,棲匐於不知何處的低矮灌木中,詠歎著林間的森羅之象。
x
火光微弱地一跳,燭芯發出噼啪的輕響。
柱間低著頭去看雨月的側臉,她正將雙手攤在身體的兩側,那曾經拿著筆的、繪出漂亮畫面的手指,正因為不明的觸感而輕輕地抖動著。
她試圖平復不自覺皺著的眉頭,最終卻只能低低地撥出聲:“好疼啊。”
這示弱的話語卻沒有換來絲毫的憐惜,那樣不明的痛苦始終伴隨著她的身體。灼熱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軀體上,她再用手無力地一推,卻被他的手所扣住。
有著繭的指腹磋磨過她的掌心,再緊緊地拽著她的手腕。柱間伏下身體,湊在了她的耳邊,因為饜足而發出低緩的嘆息。許久之後,他才說道:“是背後的傷口……碰到了嗎?”
“不。”雨月咬著唇角:“不知道。”
雨月覺得似乎有著海潮一般難以抑制的悸動從身體的深處翻湧上來,像是有什麼種子從身體深處萌芽,瞬間成長開花,也許這種有著植物發軔生長的感覺,就是孩子的出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