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裡是陳嶽送她的生辰禮物,精緻花箋上的筆跡峻拔飛揚:祝阿九芳辰永駐,歲歲長安。
是九月初九生的人都會有個“阿九”的小名吧?易長安苦笑了笑,將那件禮物再次取了出來。
秋日午後的陽光,照在易長安手中的那件工藝精良、連細節都給她考慮好的金絲軟甲上,反射出耀眼的炫光;大概是這反光太強烈,易長安覺得眼睛有些痠痛,讓她不得不緊緊閉上。
她喜歡陳嶽,從小到大,不管是那個時空還是現在這個時空,陳嶽是第一個讓她真正動心的男人,讓她起了心思,想著跟他一起生活、一起生兒育女、一起含飴弄孫的男人。
可是,到底她的自尊還是不甘啊!他若不是大丈夫,他若只是個真小人,她愛了也就愛了,可是他為什麼非要繃上那一層虛偽的麵皮呢?
好像有誰說過,愛情的欺騙就像是眼裡的沙,哪怕極細極小,那種硌痛卻會一直傳進心裡;原來真的是這樣……
一滴眼淚突然掉落下來,砸在那件金絲軟甲上,慢慢地、慢慢地滲了進去,再無痕跡……
心硬
雷三娘輕輕一拐,撞了撞常大興:“夯牛,大人他怎麼了?”
大人不是很喜歡跟易長安那小子一起的嗎?怎麼今天從易府回來,倒是把自己牢牢關在房間裡不出來了?那房裡的低氣壓她哪怕退到院門外都能感覺得到!
常大興跟了陳嶽這麼些年,也從來沒有見過陳嶽今天這樣子,總覺得……總覺得似乎很不好,可是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
見常大興也迷茫地搔了搔頭,雷三娘頓時明白了陳嶽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眼珠轉了轉,突然就有些明白了,立即興致勃勃地壓低了聲音:“是不是易大人拒絕了大人?”
“啊?”常大興驚訝地張大嘴,聯想到雷三娘說的,陳嶽對易長安格外溫柔的事,再想想南風館,隱約有些明白了,心裡卻好一陣惋惜:大人這麼好的一個青年俊彥,怎麼就……也幸好……
兩人正用眼神無聲交流著,陳嶽卻突然開門走了出來:“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回京。”
他不是那種被女人拒絕了就要死要活的男人,心裡再難過,也會咬牙挺住;只是滁州府……到底還是讓他傷心了。
上司在這種時候最好不要惹!雷三娘二話不說,立即飛也似的拉著常大興去準備,不過一刻鐘,幾騎人馬就像來時那樣,匆匆出城而去;只不過為首之人來時心焦,歸時黯然……
直到夜色深黑,陳嶽才領著人停了下來,在一處驛館裡打尖休息。
身體本來應該很是勞累了,可是洗漱完畢躺到床上後,陳嶽卻遲遲不能入睡,腦海中反覆響著易長安的那句話:“我——我覺得我們在一起並不合適——”
當初在滄州,他固然是強逼了她,可是他以為,易長安也是喜歡他的,所以才會答應跟他交往,為什麼她回到滁州後就變了心思呢?難道當時她應了自己只是權宜之計?
陳嶽的心反反覆覆如煎如熬,一忽兒想到她那會兒跟自己的親暱,一忽兒想到今天她對自己明明白白的拒絕,整個人躺要床上竟是跟烙煎餅一樣難過。
心裡煩躁不已,陳嶽索性披衣坐起,手指摸過衣衫,才想起易長安送他的那隻錦囊還被他放在胸前的暗袋裡。
這隻錦囊是易長安說感謝他救命之恩的,他本以為兩人之間決不會如此客套……陳嶽點亮了蠟燭,從暗袋裡取出那隻錦囊,拿在手中看了一遍,慢慢解開上面的繩結,伸手將裡面的東西取了出來。
兩片殘破的金線織錦繡片徐然出現在眼前,陳嶽訝然睜大了眼——這是……這是鳳翔河山盤龍金線錦繡圖的其中兩份殘片!
易長安手中怎麼會有兩塊繡片?她跟自己一起辦案,明知道這繡片是何等重要,她竟然就這麼送給了自己……加上這兩片繡片,他手中就有四片繡片了——
陳嶽再也坐不住,刷地站了起來。
白天易長安說的話,當時的神情,清晰地再次出現在陳嶽腦海裡:“鈺山兄的救命之恩,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這裡有兩樣東西,我想著應該是鈺山兄需要的,就權且拿這個——”
易長安知道他在找這些繡片,卻一直沒有拿出來,或許是因為擔心他會盤問,或許是有別的顧忌;可是今天,她卻把這兩片繡片拿出來送給了他……
陳嶽指間緊緊捏著那兩片繡片,緩緩地又坐了下去;兩片繡片,抵他今天對她的救命之恩,她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算得……如此理智,如此——冷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