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當初自己在銀柳樓時羞澀又忐忑、甚至還帶著一點急切的心情,周玉惠捂著嘴又嗚嗚地哭了起來;要是時光能重來該多好,她再也不想跟梁家定什麼親了,她寧可就嫁個對門對戶的商戶人家,也好過現在給家族蒙羞,還拖累了表哥一家……
這膩歪娘們兒怎麼又哭了?!雷三娘皺著眉頭正要狠狠搖一搖周玉惠,卻被易長安輕輕擺手制止了,嘴唇囁了囁,想到常大興之前的交待,還是忍住了。
易長安起身走了出去,轉手就端了幾杯熱茶進來,給周玉惠手邊放了一杯,一杯就捧在了自己手裡,慢慢啜了一口。
梁守弘想讓易長安坐冷,可是他家裡的下僕就沒有這麼硬氣了,易長安張口要了茶,下人很快就端了茶來;梁守弘瞧著易長安那旁若無人的模樣,自然是氣了個夠嗆。
易長安可不管那麼多,見周玉惠好容易止了眼淚,將那杯熱茶往她手邊輕輕推了推:“來,先喝杯熱茶穩穩心,再慢慢把那天的情形給我說一說。”
周玉惠忙拿袖子拭了拭眼淚,低聲道了謝,將那杯熱茶捧進手心裡。熱茶的溫度透過瓷杯壁傳到周玉惠的手心,讓她一瞬間又湧出了眼淚。
有多久,她沒有接觸到這熱乎的茶水了?在女牢裡,別說熱水了,就是一口牢飯,都是透著一股冷乎勁兒的餿飯餿菜……
雷三娘在一邊重重咳了兩聲;這膩歪娘們兒要是再哭,可別怪她一手把這娘們兒拎回牢裡去哭個夠再提出來!
好在周玉惠也知道事情輕重,抬手用力揉了揉眼,低低說起那天的情形來:“……那天我嫁過來,一直頂著蓋頭坐在床上……”
後來聽到人聲,知道是眾人簇擁著新郎進來了,周玉惠心裡更是緊張起來。新郎有些喝高了,在喜娘的幫助下挑開了紅蓋頭,不等周玉惠抬著看他一眼,就一陣發嘔,差點要吐出來。
下人們忙扶著新郎去淨房洗漱了,又有人去廚房端醒酒湯,忙忙碌碌這一陣,倒是並沒有人太多注意到新嫁過來的周玉惠。
因為害羞和被冷落的虛怯,也因為記著母親反覆教誨自己的要矜持端莊,坐在床上的周玉惠一直沒好意思抬起頭來,本來聽到新郎的腳步聲往自己這邊過來了,誰知道這時候閣樓的樓板上突然響起了幾聲異響。
周玉惠聽到新郎帶著醉意低咒了一聲:“該死的老鼠,可不要咬壞了東西!”然後新郎的腳步聲就往閣樓上去了,過得片刻,上面就發出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撞擊聲。
半盞茶之後,新郎下了樓,和周玉惠喝了合巹酒,然後兩個人就洞了房。第二天一大早,新郎就醒了,還跟周玉惠說讓她再睡一會兒,自己到時辰了再喚她起來。
結果新郎一直沒有喚她起床,等周玉惠被貼身丫環芍藥喚醒梳洗時,發現箱籠上有些不對,過去一摸,竟是一手的血!
兩人驚駭大叫,梁家來人檢視後,才發現新郎死在了閣樓上,胸口被利刃所傷,閣樓上流了一灘的血,還順著樓板縫流了下,淌在了新娘的嫁妝箱籠上……
聽到這裡,坐在一邊的梁守弘已經忍不住大聲叱罵起來:“你這!明明就是你殺了宗兒,跟姦夫成的事,卻還要栽到我宗兒頭上,我梁家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竟然娶了你這進門——”
誰是新郎?
砰——
易長安重重將茶盞砸在了桌子上,臉上掛滿了嚴霜:“本官正在審案,旁人不許喧譁!再有敢打擾本官審案的,以咆哮公堂論處!”
跟在易長安身後的魏亭立即響亮地應了一聲“是”;他早看梁守弘不順眼了,要不是陳嶽吩咐他一切聽從易長安行事,他一準兒把梁守弘這老王八給拎趴下!
易長安先禮後兵,從禮法大義上誰也說不出她的不是;梁守弘也知道這一點,自己要是再過了,只怕真會沒有好果子吃,立即訕訕住了口。
周玉惠說是新郎跟她洞房之後,第二天早上走的,可是仵作驗屍卻是說,梁耀宗是戌時末死亡,這中間可是有好幾個時辰的跨度,仵作會有這麼大的誤差嗎?
可是她分明記得,仵作驗屍的屍格上寫著,屍體已經形成了屍僵,還有幾處起了屍斑,屍格除了梁家人簽了字外,周家人也是簽了字的……
易長安略一思忖,盯著梁守弘站起身來:“案發現場在哪裡,我要去看一看!梁先生不會想阻攔公務吧?”
梁守弘腮幫子抖了抖,咬著牙將易長安一行帶到了當初佈置的新房院子裡。
因為案子未判,院門上還貼著定州府衙的封條。魏亭一把上前將封條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