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易長安從陳玉蘭身邊走過時,聞到了一股子劣質香粉味,現在仔細看她,一眼就看出了她臉上敷了粉,嘴唇也點了豔紅的唇脂;和胡二杏對比起來,就是細瓷杯和粗陶碗擺在一起的感覺。
婦人和女孩都垂首站著,因為緊張,兩人都有些發抖,不過婦人兩手垂在身體兩側,縮在袖籠裡顫顫發抖;女孩則是兩隻手下意識地護在小腹前,緊緊絞著。
易長安隨手撿了灶臺上那塊磨刀石在手裡掂著,語氣溫和地發了話:“陳玉蘭,站出來抬頭讓本官看看。”
聽到她聲音和緩,陳玉蘭暗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跪了下來:“民女陳玉蘭,見過大人。”磕了一個頭後慢慢抬起了臉,眉頭輕輕蹙著,透出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意味。
易長安卻突然將手裡的磨刀石往砧板上重重一拍:“大膽兇犯,還不把你殺害胡大杏的事如實招供!”
磨刀石重重拍在砧板上,突兀地發出一聲巨響。陳玉蘭被嚇了一跳,雙手猛地緊緊疊在小腹處,一下子就被易長安那聲厲喝給震住了。
還沒等她恍回神來,易長安又給了她重重一擊:“申令行已經把你和他的事都供出來了,你要敢隱瞞半分——吳見友,剛才杖刑的那棍子你拿過來了嗎?”
“回大人,小人拿著呢!”吳見友將手中那根手臂粗的長柴火往陳玉蘭眼前用力一杵;陳玉蘭眼皮子飛快地抖了一下。
“要是你敢說半句假話,”易長安聲音既陰又寒,“別怪本官不懂憐香惜玉,讓人打到你說真話為止!說吧,昨天你站在這廚房外面跟胡大杏說了什麼?!又是如何把她騙出去加害的?!”
如果說前面幾句話只是讓陳玉蘭心驚的話,易長安最後這兩句話,卻是成了壓垮陳玉蘭意志的最後一根稻草。
陳玉蘭軟軟地跌坐在地,目光呆滯起來,過得半刻才抖著嘴唇答了:“我、民女……民女跟她說,民女跟申大郎之間的關係,比她以為的……要深得多,要是她不信,就往村尾那邊來,我在那邊等她,給她看證據……”
“證據——”易長安聲音悠悠拖長,然後突然如急凍般一凝,“比如說你已經懷孕?!”
就像前一刻還是芬芳怡人的花兒,下一刻花冠中卻突然露出了肉食動物的利齒,陳玉蘭被這一聲驟然駭住,愣了片刻後突然捂著臉大哭起來:
“我……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已經有了大郎的孩子……大郎說等他娶了胡大杏以後過上幾個月,手裡有了錢就跟我爹說,納了我做妾……我哪裡還等得到幾個月後……”
申家是寡母拉扯著一個兒子長大,家中積蓄本來就沒有什麼,申大郎雖然皮相好,還識得幾個字,卻不是一個安心種田的主兒,因此家境也一直沒有什麼改善。
而陳家的家境則更糟糕。陳父嗜酒,手裡根本存不得銀子,有些銀錢就要拿去打酒喝;陳玉蘭前面兩個姐姐都被陳父拿出去胡亂嫁人了,就是為了拿著聘禮換酒喝。
因此,即使陳玉蘭和申令行因為沾著點親,來往過幾回,甚至兩人早早就暗生了情愫,但是申李氏從沒想過要娶陳玉蘭這樣幫不了自家改善家境的兒媳,陳家也不會想到把女兒嫁到拿不出多少聘禮的申家來。
胡家姐妹採到崖香發了一筆小財後,身為老姑娘的胡大杏打算嫁人,申李氏聽到這訊息後也趕去幫兒子提了親;陳玉蘭那時已經跟申令行有了首尾,申令行卻不敢跟自己的母親說實話。
胡大杏選來選去,最後選中了申令行。陳玉蘭知道後偷偷過來找申令行,申令行卻在心裡念上了胡大杏的嫁妝,告訴陳玉蘭等他娶了胡大杏以後,過上幾個月就說動胡大杏拿出銀子來,把陳玉蘭納過來做妾。
莊戶人家雖然不太有納妾的,但是隻要手裡有銀錢,陳家肯定會把人送過來。陳玉蘭得了申令行這句話,只能按下心思先回去了,可是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要是照著大郎說的再等幾個月,我的身形根本就遮不住了,到時我還怎麼敢在村裡出門?”陳玉蘭說到這裡,一臉的淚水,“正好前幾天王貨郎來我家裡催賬,要我爹把今年賒的酒錢還了。
我爹拿不出錢,又捨不得讓王貨郎拿家裡別的傢什抵賬,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讓我……讓我陪王貨郎一夜,就算抵了他今年的酒錢……”
陳玉蘭說到這裡,陳母突然悲嚎起來:“是我造的孽啊,當初怎麼就嫁了他爹這前輩子餓酒死的啊,是我害了蘭兒啊……”
陳玉蘭漠然看了母親一眼,擦掉了自己的眼淚:“我爹脾氣暴虐,家裡全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