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長安像是根本沒有看到燕皇的錯愕神情一樣,目光微微垂視:“仵作定人死亡緣由,乃衙門裡勘查命案的重要一職,稍一偏差,便易導致案情差池。
臣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工匠技人憑手工技藝吃飯,仵作驗屍,不也是如此嗎?匠人可以歸為百工,仵作卻要歸為賤役?後來臣查了史書,才得知前朝因嫌棄仵作與死屍打交道,視之不祥,這才將其歸為賤役。
實際上,要勘查人的意外死因,一名仵作不僅需要經驗豐富,更要勤於學習,因仵作這賤役的名聲不好聽,工食亦菲薄,絕大多數人非被逼無奈,不會入仵作行。
甚至很多仵作都是殮屍送葬、鬻棺屠宰之家出身,學識淺薄,只靠著師傅傳下來的一點半點知識裝門面,如果遇到開檢重案,臣很擔心他們驗出的屍格是否準確!
要廣納人才,讓屍檢更為精確,儘量減少冤案發生,臣私下以為將仵作不再視為賤役而歸為百工,更容易調動人的積極性一些。
臣想著,前朝所行之事,既然不合理,我大燕儘可革除改之,所以想斗膽上這麼一本摺子稟呈此事。”
燕皇向來御筆硃批的都是國之大事,沒想到今天聽易長安說起這些細事也頗有幾分意趣和道理,見易長安說完了,神色已經很是和緩了幾分:“劉繼,扶易卿起來,賜座,賜茶。”
劉繼連忙上前扶了易長安坐到了側首的一張官帽椅上,又親手捧了一盞茶過來:“易大人請用茶。”
易長安說了這一大通話,已經口乾舌燥了,連忙接過一口氣喝了大半盞。
就是那些老臣,在御書房喝茶,誰不是隻品上一品,微呷一口而已,哪個會當著他的面這麼牛飲?到底還是年輕沒有城府,燕皇瞧著好笑,突然問了一句:“易卿覺得這茶水如何?”
易長安正覺得大半盞茶還不夠解渴,冷不丁聽到燕皇問這一句,不由“啊?”了一聲,馬上又反應過來,訕訕站了起來:“這個……臣剛才渴了,接過茶就一口喝了,並沒有細品。”
連自己的兒子都勾結著外人想來騙自己入轂,倒難得還有這麼個實誠的臣子,燕皇頓時開懷大笑;易長安臉上不由一陣發窘。
還是劉繼提醒了一聲:“皇上,易大人都被您笑得臉紅了。”燕皇這才止住了笑聲,見易長安果然紅窘了臉,不復剛才沉穩的神態,露出了少年人侷促的神情,倒也大度地揮了揮手:“傳朕口諭,刑部員外郎易梁,精於破案,多次立功,賞玉如意一柄,沉香木串十串,雪緞十匹,金線錦十匹。”
自己破案有功,那也得了個從四品的官銜,這會兒怎麼燕皇突然又想起來要賞她財物了?易長安心裡飛快轉著,反應倒是不慢,連忙跪了下來謝恩。
賞也賞了,燕皇心裡有件事也慢慢落了定,揮手讓易長安跪安。
易長安卻在跪下後仰頭又問了一句:“皇上,臣打算寫的那兩個摺子——”
燕皇不由好笑:“寫了再呈上來罷!”多少摺子等著呈到御案前都不得,易長安倒好,還沒寫的摺子倒先跟他這裡掛上號了。
易長安這才告了退,算是得了一句肯定話,心裡也落定了;這件事她雖然跟太子燕恆說過,但是這兩者的差距還是太大了,有大燕最大的靠山御批推行,她想辦的事會容易不少。
不知羞,不知年
日暮進宮,至戌時才得回來,易長安一下了馬車,這才感覺到自己晚飯都沒吃,這會兒都快要餓癟了。
如今這府裡的主子只有她一個,易長安也不講那麼多規矩,一下馬車直接就奔進了廚房裡:“有什麼很快得吃的,趕緊給我端一碗上來。”
墨竹記著自家爺是沒吃晡食進宮的,一直讓廚房留著灶頭,這會兒廚娘連忙捅開了爐子,就著一直煨在爐子上的雞湯下了一碗雞湯麵。
易長安稀里呼嚕地吃了個八分飽,吃得額頭冒汗才摸了摸肚子,讓廚房往淨房裡抬了幾大桶熱水,洗完臉刷完牙,美滋滋地往大浴桶裡一泡。
剛吃完東西不易泡澡,最好也要消消食再說,只是她再是個能抗壓的人,在燕皇面前能夠侃侃而談,但是心裡畢竟還是有些緊張的。
在這個時空面對皇帝,面對一個能隨時掌控你生殺大權的人,不介意是根本不可能的;有什麼比舒舒服服泡一個熱水澡更讓人愜意和放鬆的呢?
直到水是好事,但是精力足到這麼個絲毫不擔心精盡人亡的境地,也著實讓人受不了。
易長安磨了磨牙,氣乎乎地一口咬在陳嶽的臂膀上,又嫌棄地鬆了口:“好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