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從四品員外郎的易長安,此刻自然是呆在自己的值事房的,並不知道今天太和殿上發生的事情,此時正翻閱著手中的一則案卷,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大燕重案皆要經刑部複審,易長安手中拿的正是一起碎屍殺人案,案犯卻是一名來燕京的夏依人。
夏依府地處大燕西南邊陲,也是大燕的臣屬之地,世代有夏依土司管轄,大燕立朝以後,夏依土司很快來朝,被燕皇優恤封賞,成了官方承認允其世代傳襲的特殊屬臣,每年夏依府進貢的物品,都會換回大量的精美器皿封賞回去,以彰燕皇一片視各處臣民皆如親子的愛民之心。
不過即使如此,在燕京人的眼裡,夏依府依然是蠻夷之地,夏依人依舊被蔑稱為“南蠻”,就如在這件碎屍案中,縣令寫在按語中的話: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蠻夷未開化之人,兇性未馴,竟至做出如此駭然之事,實在有傷天理人和……故請判此犯腰斬,以儆效尤!”
殺人不過頭點地,腰斬之刑卻極其殘忍,人被攔腰斬斷後,一時半會兒尚不得死去,甚至會在地上打滾哀嚎,痛苦異常,據說觀刑之人莫不毛骨悚然。
易長安一是不贊成這種嚴酷的死刑刑法,二是覺得這件案子中疑點頗多,雖然供詞上有畫押指印……只是這些到底是真是假,不到現場誰又能打包票呢?
捧著這宗案卷,易長安立即起身去找彭世順了:“彭大人,興化縣所呈的這起碎屍案,下官覺得證據不清,尚有疑點,不知可能前往興化一趟詢案重審?”
“你要親自去?”彭世順有些驚訝,刑部幾司如果認為案情有疑竇,是可以親自去現場詢案重審的,只不過大燕剛立朝那會兒刑部有官員去過,之後這近二十年,已經再沒有人這麼做過了。
易長安也有些訝然:“是,興化縣就附廓燕京,離這裡並不遠,此案影響民生,下官打算去一趟看看才放心。下官瞧著部裡的章程,公務上應該是可以如此的吧?”難不成什麼時候又改了?
“可以可以。”彭世順回過神來,連忙答了,易長安願意過去免得出了冤錯案件,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
“只是我們這一司共有三名書吏,如今一人因母親生病,早些時日已經請假回鄉了,另外兩人這些時日正是忙的時候……”
開年以後,大燕各州的重案都報了上來,這一下子事件都集中了,兩名書吏如今謄錄登記,從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實在是抽不出人跟著易長安下興化縣。
可易長安身為刑部員外郎,下縣審案總不能光帶著自己的長隨吧?
易長安卻立即想到了一人:“大人,還請大人跟上官稟報,下一份提調手令,下官去燕京府衙請寧大人相助,先借兩人與下官同去辦案即可。”
易長安既然有地方可以借人,借的又都是公家的人,辦得是自己部裡的事,彭世順自然樂見其成,跟畢侍郎那裡稟報了一聲,很快就拿了蓋有刑部大印的一張提調令回來;易長安謝過之後,急忙坐上馬車就往燕京府衙去了。
兩輛馬車
寧玉堂跟易長安是老熟人了,莫說易長安還拿了刑部的提調手令過來,就是她什麼都不拿,只要開口,寧玉堂也會立即借人;當即就讓人把方未叫了過來,簡要交待了幾句大概。
易長安想盡快趕去,匆匆跟寧玉堂寒暄了幾句,說道等回來後再邀他小聚,就帶了方未告辭了。
方未之前一直想著找個什麼時機,跟易長安提一提,想跟在她身邊做事,只是擔心易長安新去刑部事務繁忙,所以就按下了;沒想到易長安竟然還記著他,這回出去辦差特意過來跟府尹把他借了過去——
方未心中不免很有幾分感動,跟著易長安上了馬車後連忙開了口:“易大人,多謝易大人還記掛著小人……”
易長安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我是有心想把你和曠揚名兩個帶過去,只是成與不成此刻尚是未知之數。這次特意請了提調令把你暫借過來,卻是要讓你跟著我去吃苦的。”
“易大人放心,小人不怕吃苦!”方未趕緊挺了挺胸脯;他還年輕,吃些苦怕什麼,易長安不是那種不記情的人,只要他跟著易長安好好做事,易長安絕對會帶著他一步比一步走得更好的。
易長安笑著點點頭,讓馬車在方未住處的那條街口停下:“方未,你即刻回去簡單收拾幾件行李,我回府取些衣物就過來接你,我們去興化縣詢審一件案子。”
興化縣附廓燕京,離燕京並不遠,坐馬車趕路的話,有個大半天差不多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