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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頁

寒風穿過靈堂,吹動著白色的挽紗起伏飄蕩,生生渲染出幾分陰森恐怖的意味,偏偏這個時候點在牆壁上的幾盞油燈突然熄了大半,靈堂裡的光線一下子陰暗起來。

鄭夫人只覺得嗓子眼兒一陣發乾,口中又苦又澀,正要開口喚人,靈堂前方卻傳來了“砰砰”的敲擊聲;鄭夫人的心猛然提了起來,脖子僵硬無比地一點點轉過來,恐懼地看向前方。

前方……是鄭郎中的棺材!

棺材裡的敲擊聲此時已經停了下來,卻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棺材蓋被掀開來掉到了地上,在鄭夫人恐懼的尖叫聲中,一個身影慢慢地從棺材中坐了起來,披頭散髮,卻正穿著鄭郎中下葬時穿的壽衣,只喚了一聲“夫人”,就讓鄭夫人成功閉緊了嘴。

或許是因為已經死了快一天的緣故,鄭郎中的聲音聽起來很僵硬,像是尖利的石子劃過光滑的瓷器,刺得人耳朵發痛,也讓鄭夫人想暈又暈不過去。

只是一眨眼,棺材中的人不知道怎麼弄的,已經從裡面出了,直直站在棺材邊,僵直著腿,一步一步朝鄭夫人走來:“夫人,為什麼?為什麼,夫人?”

鄭夫人下意識地想跑,卻發現自己腿軟得根本動不了,只能跌坐在地上,顫抖著聲音尖叫起來:“別過來,你別過來!”

人影果然停住了,卻向著鄭夫人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明明只是不到一天的時間,那灰白手掌上的指甲卻已經長出三寸長,前端還有些彎曲,彷彿一柄柄利鉤,在昏暗的光線下更是駭人。

僵立不動的人直直伸著自己的手,對著鄭夫人,口中執著地反覆問著:“為什麼,夫人?”

鄭夫人信佛,聽說過不過生前心願未了,死後成了執念竟化為惡鬼的故事。以前聽著這些因果,不過慨嘆而過,從來沒有想到竟然有這麼一天,這因果竟會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

看著鄭郎中又往自己這邊僵直地邁出一小步,鄭夫人終於承受不住,崩潰大哭起來:“老爺,我也不想的!可我只有啟明這一個孩子!最遲到後天,他們要不然就要五萬兩現銀,要不然就要啟明的命……

我們家哪有五萬兩現銀?啟明是我唯一的兒子,是我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啊老爺!只要一張火器方子,只要傅珙那裡的一張火器方子,他們就能饒了啟明,老爺你卻偏偏不肯去找傅珙,你要我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

僵立的人影輕輕動了動,聲音依舊嘶啞生硬:“我不找傅珙,你就的命?”

“傅珙多年只得老爺這一個摯交好友,他平常不得出來,知道老爺的喪事,是一定會過來弔唁的,老爺,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他們說沒有火器方子,把傅珙叫出來也行……我不能讓啟明去死啊,鄭家、鄭家現在只有啟明這一條根了啊老爺!老爺別怪我,你別怪我……”

竟然真的是為了傅珙手中掌握的火器方子!藏在樑上的陳嶽跟易長安對視了一眼,緊緊握了握她的手。

那幾張火器方子,還是易長安提供出來的,幸好他當時嚴密瞞住了這事,不然的話,只怕那些人要讓長安居無寧日了!

易長安任陳嶽乾燥溫暖的大手緊緊包住自己有些冷的手,盯著樑上已然失態的鄭俞氏,心底說不出什麼情緒。

都說至親至疏夫妻,鄭郎中跟鄭俞氏這麼些年夫妻,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呢?鄭俞氏為了兒子鄭啟明活命,竟然不惜設下這樣的局中局,用庶子的命、孟姨娘的命、丈夫的命,來換回兒子的命……

就連自己,也差點不察,以為這只是因為鄭二郎色膽包天,意圖逼奸父妾才釀出的禍事,誰知道其中竟然有鄭俞氏暗自的手筆呢?

鄭俞氏既然掌控內宅,只怕在鄭二郎第一回 想調笑孟姨娘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卻一直隱而不發,怕是就想著一個機會一舉把這兩個眼中釘都去掉吧。

沒想到又趕上了鄭啟明的事……正好三樁事情併到一處來算,為了兒子,就連鄭郎中的性命也捨棄了……

易長安只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

一隻溫暖的臂膀將她用力攏進了懷裡,陳嶽抱著易長安輕悄從鄭府的屋樑上跳到了外面,護著她坐進了馬車,才低低開了口:“長安,我會一直護著你的!他們絕對不會知道火器方子是從你這兒拿的。”

易長安緊緊倚進了陳嶽懷裡:“我不擔心這個,我只是——只是覺得這樣的夫妻很可怕!”

陳嶽長長吐了一口氣,撫了撫她的臉,聲音卻帶著輕快的愉悅:“所以我覺得此生能遇到長安,何其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