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蓉記得,大婚不久,霍珩說起亡母死因那時,曾一併提起過的二嬸母卞氏。
當年鄴城被霍氏叛將所謀,卞氏落於敵手,她自戕於鄴城城頭,用鮮血和生命解除了夫君的最後一絲顧慮,最終鄴城被奪回,叛將被誅盡。
霍珩曾說,二嬸母之死重於泰山,他敬重對方,甚是,他無法自控地設想過,若卞氏是他的母親,那有會如何?
他對卞氏欣賞讚同之意,由此可知。
怎地就沒過兩年,突然說變就變了呢?
霍珩聞言,並不說話。
晏蓉想了想,只好解釋:“我不僅僅只有自己,我還有你和阿寧虎頭。”
“若兵分兩路,我與諸夫人俱成功脫身便罷,倘若不然呢?”
萬一她活了,而諸位夫人都死了呢?
夫妻為一體,她的行為就是霍珩的體面,那屆時霍珩該如何坦然面對他的諸位心腹?哪怕大夥兒忠誠不變,心裡怎麼也有點疙瘩吧?
她的夫君如何做人?還有的她的兒子,怎麼也會有影響的。
人生在世,總不能什麼都不管不顧的,享受了權利,該承擔義務的時候也不能退縮。
“夫君,你說阿蓉說的對不?”
春日的蟲鳴若隱若現,晚風在半開的檻窗中吹拂進屋,沁涼沁涼的,她睜大眼睛瞅著他,霍珩心中卻陡然升起一股煩躁。
他想說的其實不是這個!
他也不覺得晏蓉的計策有何不妥!
其實,若當時她若真決定兵分兩路,他事後也未必會大加讚賞的。
扒開一切表象,他在意的其實的是晏蓉太理智了,理智得過了分。
他燥悶抹了一把臉,“那我呢?你可有想過我?!”
霍珩可以毫不自負地說,自己也算是個臨危不懼的人。可在甫獲悉她身處險境的那一刻,他腦子“轟轟”作響,心臟緊縮,毫不猶豫就下令點選騎兵。
那一瞬間,他只有一個念頭,恨不能插翅到他的身邊,解她之危,讓她無憂。
雖隨著陸禮的勸諫,他理智的回籠,倒也沒忘記自己身為大軍主帥的身份,即使心急如焚,也還是待佈置好一切以後才揮軍回援。
但事實上,在乍聞訊息的那一刻,他還是亂了心神。
因為他愛之深沉,甚至遠超自己想象。
相對而言,晏蓉太理智了。
霍珩在意的並不是計策,也不是理智,而是這份理智掩藏下的情愛尤自不足。
夫妻兩情相悅,晏蓉也愛他,他知道,但他已不可自控,他心底深處,其實希望她也是。
敏銳如霍珩,早前未必沒有隱有所覺,只是以往風平浪靜,他尚可忽略,但如今一旦揭開,就不得不直面。
他也很願意直面。
“阿蓉你可有想過我!萬一,萬一……”蒼茫世間,他孑然一身,那又該何等的孤苦。
他想她失了分寸,做出不恰當的決定也無妨,為她善後,他甘之如飴。
說到最後,霍珩聲音不自覺拔高,喝問就在耳邊隆隆作響,晏蓉怔住,身軀反射性微微往後縮了下,他見狀怕嚇到她,下意識又把音量陡降了降。
她怔怔不語,霍珩說到最後說不下去了,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為這些兒女情長的事錙銖必較,為妻子不夠全身心投入而耿耿於懷。
明明在一開始,他是因為她足夠理智和勇敢堅強,繼而心生傾慕的。
霍珩一時覺得千言萬語,有很多話還沒說,一時又覺得自己已說得太多。
他站起踱了幾步,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卻說,他前頭還有事沒處理完,匆匆就趕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