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水榭修建於湖泊之上,距離岸邊足足二三十米,由一道玲瓏蜿蜒的水上廊道相聯通,只要命人守住廊道入口,就可以保證談話無人能偷聽。
上了廊道,繞過浮雕寒梅傲雪圖的寬敞石制大屏風,就進了水榭,下僕捧著錦墊棋盤香爐溫酒等物,迅速佈置妥當。
霍珹吩咐,將所有隔扇窗開啟,然後統統退下,他點了一個在西書房當差的管事英夫,命其領人守住廊道入口,即便是霍溫前來,都不得放行。
英夫聞言詫異,但他既然在西書房當差,就是霍珹的人,因此雖不解,但也曾不猶豫,立即應喏,領所有人魚貫退下。
饒是如此,霍珹未曾大意,他佯作觀賞風景,在水榭裡頭細細踱步一圈,未發現絲毫不妥,又重新繞過大石屏風,親眼看了英夫領著人牢牢守住廊道入口。
他這才放了心。
“你們究竟是想怎麼樣,啊?!”
荀續憂懼了幾個月,又死死憋了一路,異常暴躁,一見霍珹轉回來,“騰”一聲站起,怒道:“大不了,魚死網破算了!”
“你放心。”
人後,霍珹微笑徹底收斂,他壓低聲音冷冷道:“大約魚死了,網也是破不了。”
荀續豁出去,確實可以要挾霍珹,但卻要挾不了陳佩。坐看荀氏被滅,絲毫不影響陳佩繼續和霍珩爭天下。
一句話讓對方瞬間啞火,霍珹見狀冷冷一笑,道:“我勸你還是小點兒聲,這鄴城還在查當年的內應呢。”
“什麼意思?”荀續慄然一驚,睜大眼睛看著霍珹。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霍珹在棋案一側坐下,無情擊碎對方的奢望,“我那堂弟已知曉當年洛水一戰有蹊蹺,還獲悉有內應,這鄴城內外已查了有大半年了。”
荀續聞言,心臟不可遏制地縮了縮。
霍珩當年親手斬殺藍田軍首領並梟首示眾三月,並將對方身軀大卸八塊棄於荒野,報父仇決心之堅定,手段之雷厲風行,讓人聞風喪膽。
作為殺父仇人之一的荀續,聽起來感覺是更加強烈,他至今都不曾忘記初聞此訊時的駭然。
一時冷汗溼透裡衣,他跌坐在錦墊上。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他連忙問霍珹:“那他查得如何了?可有頭緒?”
眼見對面的霍珹淡定端坐,尚不緊不慢斟了樽溫酒,徐徐小酌,他不禁心生希望,事情應該沒壞到那個地步吧?
“慌什麼?”
霍珹果然道:“他既然還到城門迎你,待以貴客之禮,你還慌什麼?”
“你暫且放心,目前,他還沒查出什麼。”
荀續面色剛一鬆,霍珹就補上一句:“不過,日後難說。”
這一鬆一緊的,折騰的實在難受,荀續面色陣青陣紅,心緒陰晴不定。
慶幸吧,是有一些的,但更多是憂慮和煩躁。
霍珩這表弟的能耐,他是毫不懷疑的,繼續查下去,誰也不保證查不出來。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查不出,陳佩和霍珹能放過他嗎?
不能的。
霍珹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他擱下酒樽,十分認真道:“陳佩實力不比冀州弱,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荀續冷笑一聲,諷刺道:“冀州若敗,我看你這姓霍的,也沒好果子吃吧?”
“所以,我要的並非冀州事敗。”
霍珹說出今天談話的最終目的:“我和他現今的計策,只是讓霍氏換個家主罷了。”
沒錯,陳佩和霍珹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先扳倒霍珩,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或割地和談,或來一場心服口服的對戰,都可以。
陳佩和霍珹的關係,遠非荀續所以為的單純利益交易。二人乃是舊友。舊年天子尚在,揚州和霍氏八竿子打不著,二人因為相似的際遇成為好友。陳佩脾氣古怪,霍珹還是他唯一的一位友人。
再後來,陳佩執掌揚州陳氏,最初他的出手,並未因為目光遠大到能看出霍珩會稱霸北方,而是為了助霍珹這位唯一的朋友的一臂之力。
要不然,他沒必要選霍氏,當年他不是找不到比荀續更合適的合作者。
在陳佩眼裡,霍珹除了是舊友以外,還是從前他自己的一個影子。幫助霍珹,就有幫助自己的感覺。
不過時至今日,早不是單純為了幫助老友了,裡應外合除去霍珩這條攔路猛虎,是陳佩當務之急。
總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