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必然一直關注自己。
他走了幾條街,天色漸漸暗下來了,不少店鋪開始打烊,沒打烊的就挑起燈火。街上行人多了起來,個個行色匆匆,各自趕回歸家。
在這樣繁忙之下,彭澈突然發現,斜對面街角,有人直直盯著他。
對方帶著斗笠,一身布衣十分平凡,見他望來,露出一個笑,轉身進了身後小巷。
就是他了!
彭澈立即跟了上去。
這二人一前一後,左拐右彎,繞了很長的路。最後,斗笠人倏地停下腳步,身側巷子一個院門同時開啟,他立即進了去。
彭澈緊隨其後。
院門“啪”地一聲,立即緊緊閉合。
那斗笠人就站在院中,彭澈冷冷問:“我母親身在何處?”
斗笠人沒開口,屋裡卻傳出一個略帶磁性的男性聲音,對方道:“你母親甚好,還有你的幼妹。”
一個身穿寬大麻衣,布巾束髮,舉止灑脫如隱世高士般的中年男子站在門檻後,他表情很閒適,不緊不慢地說道:“彭公子不妨進屋說話。”
他笑笑:“公子切莫喧譁,喧譁無用,若反因此害了汝母妹之性命,恐悔之晚矣。”
彭澈衝進屋,只見空蕩蕩的寬敞屋子一角,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被捆住手腳縮在地上。
這兩個女人在尤帶春寒的傍晚,僅穿了一件半新不舊薄薄布衣,嘴唇失去血色,形容狼狽,卻還是能從嬌嫩的肌膚中,看出她們曾經的養尊處優。
年紀大的風韻猶存,右手中指不久前被生生砍下,血跡斑斑還濺在身上。這女人的眉眼,彭澈曾午夜夢迴多次,即便身死,怕也不會忘記,正是他的生身之母,彭許氏。
小的那個才十四五,容貌有一絲陌生但更多的是熟悉,彭澈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他的胞妹彭貞。彭氏被滅已快四年,她當年才十歲出頭。
“娘!阿妹!”
彭澈淚水滾滾而下,他以為彭家僅剩自己一人了,上天垂憐,今兒竟讓他看見活生生的母妹。
彭許氏母女也很激動,她們嘴巴被堵住無法發聲,一直死氣沉沉的眸子卻迸出激烈的火花來,一直縮著的人彷彿重新活過來了,掙扎著要往這邊撲。
卻被旁邊其中一個持刀大汗踢了一腳,二女又重重摔回去,痛得眼前發黑,蜷縮成一團。
“你們住手!”
彭澈迅速從母子兄妹重見的激動中回過神來,他掃了一圈屋內,竟發現裡頭立了不少人,這些人無聲無息,屋裡不點燈光線昏暗,竟一時沒有察覺。
他心頭一凜,都是高手。
柏欽笑笑:“彭公子多想無益,我既然敢直接讓你來此處,自然有十足把握。”
“你們是陳佩的人。”
柏欽一笑,明擺的事也不需要否認,他直接道:“公子不是笨人,宵禁在即,我也不說廢話了。”
他盯著彭澈一雙溢滿著深深痛恨的眼睛,也不在意,道:“我家主公有言,只要你供他驅使,事成之後,便放你三人安全離開。”
彭澈心中一震,“你們竟與晏慶有勾連?!”
沒有勾連,不可能在這個敏感時刻出現。
“這事,就不勞公子費心了。”
柏欽緩緩踱步,微笑道:“公子有二個選擇。頭一個,佯裝答應,回去後即告知你的姑母,用你母妹的性命,換你繼續在晉陽城苟且。”
“第二個,供我主公驅使,竭盡全力把事辦好,我主公為人你想必聽說過的,他說放你母妹三人,必然會放。”
陳佩心狠手辣不假,但他卻有個好處,就是絕大部分時候都言出必行。
據柏欽對主公的瞭解,放彭氏三人這等小事,不值得他出爾反爾。
彭澈臉色陣青陣白,須臾說了一句,“我雖在晉陽城為官,然主事的不過法度典儀,諸如軍務,鞭長莫及。”
他自然要竭盡所能保住母妹的性命的。母子兄妹本情深,更何況他經歷過血親盡喪,血流遍地,孤零零世上唯獨自己一人的滋味,若現在讓他用自己的命換,彭澈也會毫不猶豫的。
然而對方並不需要他的性命。
對方要的是他背叛太原,背叛晏氏,背叛姑母一家。
對於彭夫人這個姑母,曾經以為是僅存於世的唯一血親,彭澈還是有感情的。彭夫人十分心疼唯一的侄子,日常關懷備至,他也不是鐵石心腸。
哪怕因借兵和晏蓉許嫁的事,他也曾無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