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兩人見了一次。燈會第二日,裴府就差了媒人上門。
才子佳人,本是良配。
這門親事,裴家滿意,沐家滿意,京城裡亦是人見人贊。
偏生老天不作美,沒多久縈縈就病了。
那病來得兇猛,太醫都說縈縈熬不過了,沐相不信沖喜之說,生怕裴家照顧不好病懨懨的女兒,果斷回話去裴家退了親,此後到處求醫問藥給縈縈治病。後來病緩了,裴家又來相問,沐相和孫氏俱想著把縈縈身子養好些了再嫁,然而,多少人參靈芝吃下去都沒用,縈縈的身子始終是那個樣子,雖不太壞,卻總不見好,眼見得年紀漸漸大了。
十七歲,在京城貴女中算是十足的老姑娘,出色一點的公子哥兒都已經定親了,除了裴雲修。
孫氏一琢磨,裴家莫不是還在等縈縈?
這不是沒可能的。
縈縈生得極美,三年前在上元燈會露了一面,便被少年郎們追捧為京城第一美人。
孫氏越琢磨越覺得肯定,越想越覺得滿意。她覺得裴雲修對縈縈痴情,縈縈嫁過去不會吃苦,此時的沐相,其實覺得裴雲修配不上縈縈,但到底不算差,終是同意了孫氏的想法。
孫氏得了他的首肯,便琢磨著找機會給裴家暗示一下。她還沒行動呢,縈縈竟然說不嫁了。
沐相道:“南安侯不過在朝中掛個虛職,裴氏一門中,裴雲修的確算是出眾的,但他並無治世之才,吟風弄月尚可,實在難堪大用,配不上我家縈縈。”
孫氏心裡窩著氣,“什麼治世之才,家裡有你這個能人不就行了?”
“婦人之見。”
“老爺說得是,我是婦人之見。我只知道縈縈自小就身子不好,缺的就是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
孫氏這番話,似乎撞破了沐相心中那一點不願接出來的小心思。沐相從前是個窮秀才,靠著科舉一路升官,到如今做了人人敬畏的左相,但左相之上還有右相。如今沐府雖然顯赫,但誰也不知道這顯赫能維持多久,爹自然是希望找一個對他有助力的女婿。
沐縈之前世便知道沐相的心思,因此在沐相反對她嫁給裴雲修時一意孤行,認為爹貪戀權勢,反而更加欣賞裴雲修的清高。現在想來,爹的眼光果然老辣,將裴雲修的弱點看得分明。
更何況,重活一世,她將權勢二字看得更加分明。
若不是爹貪慕權勢,她哪裡吃得起比銀子還值錢的燕窩?若不是爹貪慕權勢,宮裡的御醫又豈會給她診脈治病?
若她生在尋常百姓之家,只怕早早地就做了別人口中的“短命鬼”。
上輩子也正是因為爹失了勢,她才會被任人宰割。
哪怕她不會攀附權勢,但絕不會再瞧不起追逐權勢的人。
“知冷知熱又如何?娘,正是因為我體弱,才更應尋個可依託之人。倘若夫君不立,遇到霸道的婆家,女兒又該如何自處?”
“有你爹在,誰敢霸道?”
“正是因為家中有爹,娘方可過上舒心日子,女兒如今有爹的庇護,那將來呢?如今相府顯赫,都是因為爹在用心維持,將來相府有所差池,女兒能庇護爹孃嗎?”
孫氏啞然,沐相聽得妻女的爭執,忽然大笑起來,“說得好啊!不愧是我的女兒,竟能想得如此通透。縈縈若是男兒身,亦是宰相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