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仔細細的看著我,皺紋橫生的臉上漸漸露出慈愛的表情。
我匆忙的移開眼,將我的籍紙緊緊抓在手中。
“蒙兄要是看見你出落的這麼水靈,有朝一日我下了黃泉,見了他也好交待啊。”他的眼圈瞬間有些發紅。
我突然有些站不穩,他什麼意思。
他緊接著在身後取出了一個包袱,道,“這是你父親母親的遺物,蒙執兄他含冤入獄,我層層訴狀上表,可就是一去不復返。事關秦州鹽市,更關乎每家每戶,上頭派人只想抓住一個人來承擔罪責…施加重負…我竟也無能為力…”
我雙手吃力的支撐著案几,不讓自己倒下去,將陳舊的黑色包袱開啟,是父親祖家的玉佩和母親給我做的紅嫁衣,我指尖微顫扶過布綢,腦中飛逝過過去的片段。
那些噴濺的鮮血,漫天的哭喊,和矇蔽雙眼的仇恨。
父親母親,你們現在才來告訴我,七年的時間我竟然恨錯了人,報錯了仇?那在黑夜裡將我逐漸啃噬的仇恨,竟然如此的荒謬可笑?
不,我無法相信,岑瀾的臉此刻在我的眼前瘋狂作祟,她在嘲笑我的愚昧和荒誕,我將岑明桌上的書一把推倒,厲聲求證,“不是這樣的!你騙我!是你將父親母親處斬!”
“蒙月,我這一生都在後悔,我當時不該…不該因為這烏紗帽就舍你父親而去,他對我有偌大的知遇之恩。”說著他的眼眶竟有眼淚落下,他深深的懊悔,“身為一個大人我竟也不敢面對你這幾歲小孩,你怨我是應該的,是我岑家對不起你…”
他這樣赤倮倮的和我攤牌,將我心理的防線擊潰。這個以往嚴厲公正的岑明,此刻像一個走到絕路的老人,他抱著腦袋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是誰?”我手裡緊緊的抓著玉佩和衣服。
“蒙家樹大招風,私鹽質價碾壓過官鹽,這皇家怎會容得下?”
“是誰?”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是四王爺祁真,那與你我是天壤之別境地啊!”
“不!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你不要再假惺惺了,你這個幫兇!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我狂吼崩潰。
踏著父親的屍體步入權位,他現在撇清罪責,還要讓我釋懷感激他的收留之恩?當了表子還要立貞節牌坊。
緊接著心裡突然躥出的空虛一下子將我淹沒,我幾乎喘不過氣。
我緊緊的咬緊嘴唇,掐著自己的大腿,不讓眼淚掉下來,這岑府已然無我一席之地。
我將玉佩放進懷裡,想要將它揉進我的心臟,我邊跑邊哭,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厭惡的地方。
岑明派人將我堵在了院子裡,翌日一早就有婢女將嫁妝準備好,又將我梳洗裝扮好。
隔了七八年母親親手做的赤紅嫁衣,卻意外的合身,中穿金絲刺繡,垂簾金鳳冠,濃妝豔抹卻不俗豔,嬌唇如紅玫,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自己,卻只感內心的空虛苦楚。
岑譽陰沉著臉從院外跑來,他大手一揮斥退所有的婢女,呼吸之間帶著急促的喘息,怒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進來!”
“是。”婢女皆福身慢慢退出,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直直地看著我,我這一身的赤紅刺痛了他的眼,他腳步沉重向我走來,驚豔我的嫁衣,卻又無法承認最後的良人不是他,那些我曾經的撩撥,他的衷腸苦訴,真情流露,都成了一個個即將噴發的火山。
“你要嫁給誰?”他停在我的面前,雙手垂在身側,緊緊握在一起,青筋凸起。
我壓下忐忑的心,沒有說話,慢條斯理將梳妝檯關好,自己蓋上紅方巾,等著婢女將我帶入紅頂轎。
他奪走紅方巾,隔著搖擺不定的金垂簾,眼中帶著不可忽視的質問。
我垂下眸,看向自己還未穿繡鞋的腳。
“是壽梁?”他接著發問。
我從他手裡奪回紅方巾,想要重新蓋上,他緊緊抓住我手腕,我如何都用力不得。
“是誰?”他瞪大了眼睛,湊近我的鼻尖,想要窺探我的內心。
“不關你的事情。”
“真的是玄延?”
我的眼皮微弱的跳了一下。
他雙眉緊緊扭在一起,糾結痛苦,“你怎麼對得起瀾?是不是你將她…”
呼之欲出。
他一點點的逼近我,我下意識慢慢的往後縮,他眼睛裡充斥著四散的血絲,他邪魅一笑,那一種想要把我撕碎的表情。
我知道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