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起淮的面上沒有過多的情緒,他甚至一句話也不曾說,他只是冷眼從陸起宣那紅腫的半邊臉上緩緩滑過,而後便轉過身子繼續往前走去。夜色寂寥,此時此地沒有任何聲響,唯有陸起淮的幾聲輕笑在空中蔓延。
這幾聲輕笑就好似打在陸起宣臉上的巴掌,讓他倍感羞辱。
陸起宣緊咬著牙關,他想上前追過去,可走了幾步卻又止了步子。
他的手撐在一側的老樹幹上,眼瞧著陸起淮離去的身影,眼中對他的那股子恨意卻是再也遮掩不住。
…
文淵館。
陸起淮負手立在軒窗前。
外頭明月高懸,而屋中卻未曾點半支燭火,黑暗中的一道身影輕聲說道:“陸家的這兩位公子太不識好歹,竟然敢對您用那樣下三濫的手段…”等這話一落,他是又跟著一句:“您今次實在是寬容了。”
“不過一些黃口小兒,沒什麼大礙…”陸起淮一面說著話一面是朝外頭的夜色看去,他的指腹仍舊磨著手上玉佩的紋路,口中也只是無情無緒的一句:“何況陸家於我總歸有幾分情誼在,今次小懲大誡也就罷了。”
那黑影聞言便也未再說道此事,只是念及另一樁,他便又輕聲問道:“霍家那幾位對您可有起疑?您幼時與他們走得極近,屬下怕…”
陸起淮耳聽著這話,磨著玉佩的手一頓。他什麼話也未曾說只是想起今日霍龍亭離去時朝他拍了拍肩膀,還有看過來的視線…他抬手摸了摸耳後的位置,目光卻一直未曾離開外頭的夜色,卻是又過了一會,他才淡淡說道:“不必擔心,有些印記早就不存在這世間了。”
黑影看著他的動作又聽著這不辨喜怒的一句話,張了張口,可臨來到頭卻還是什麼也未曾說。
夜色清寂——
這文淵館中一片靜謐,陸起淮任由外頭的寒風拂過臉面,容色清冷,只是在想起沈唯的時候,他撫著玉佩的手卻重新停了下來。
他思及今日沈唯所言所行,眼中暗流湧動,或許就連沈唯自己都未曾察覺到,這段日子她每每提及陸步巍的時候都太過平靜,平靜到就像是在訴說著一個陌生人一般…可據他所知,沈唯和陸步巍感情甚篤。
當日知曉陸步巍逝世的訊息後,她還曾因為受不了打擊當場暈了過去。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在提及陸步巍的時候如此平靜?
或許…
他真得該好好調查一番了。
…
日子到了二月,這天也就越漸暖和起來了。陸家上下皆已發了新衣,如今不拘是上頭的主子還是底下的人也都已換上了新做的春衣,一眼望去,皆是春意盎然的一片好景象,瞧著倒是要比往日多添幾分鮮活氣。
陸家影壁處。
墨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沈唯坐上了馬車。
過段時日便是陸覓知的生辰,沈唯今日是打算出門親自給人挑選個禮物。當初原身出嫁的時候,沈西風給了她不少嫁妝,鋪子自然也不少…其中一家鋪子賣得便是些稀奇古怪的有趣玩意,大多都是從別的地方尋來的,很受城中人追捧。
她如今便是打算去鋪子裡看看。
墨棋跪坐在馬車裡頭,她是替人奉上了一盞新茶,口中是柔聲說道:“您就算要給七姑娘挑選禮物,只需讓那處掌櫃的拿上冊子給您看上一遭,何必親自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