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做不到。他深深懷疑自己。內疚、自責、無助,胸口滿是憤懣,壓得他喘不過氣。那是他曾經的破釜沉舟。他眼前閃過身穿白衣的少年,神情凝重,掐算著四指,眉峰緊蹙,那是他自己。他看到倨傲的少年,站在懸崖之上,望著煙雲密佈的天空,腳下是如岩漿般流動的火海,少年神情悲愴,無奈地閉上雙眼,掉落兩行淚,那是他自己。他看到決絕的少年,眼底沒了情緒,手上掐算著繁複的指訣,巨大的牢籠將他緊緊困住,熊熊烈火吞噬著他的身軀,那,是他自己。他害怕的,不是烈火灼燒下的皮肉之苦,而是面對蒼生,面對天下,面對所有在意之人,卻無能為力的絕望。“小舒,他們吸取人的負面情緒,你越脆弱他就越強大。”蘇墨低聲說著,手指一下下撫著他後背,聲音裡沒了隱忍,也沒了任何情感的波動。他知道,舒畫那句“相信蘇墨”是何意。正因他無情無慾,才是對付他們最強的利器。偏偏……陰錯陽差之下,讓他天然衍生出了七魄,學會了人間苦樂,還對元舒動了情。他不再是元舒翻盤的幫手,甚至成了他的又一拖累。所以,他不能垮,也不能有任何的波動。即使不能成為元舒手中的劍,他也不能成為抵在他胸口的刀。元舒聽到蘇墨的聲音,像是從遠遠的空氣裡傳來,將他從過往的回憶裡抽離。他吸吸鼻子,從蘇墨懷裡退出來,手指與他扣得更緊。“對不起,師尊……”說著,眉梢微皺,猶豫著說:“或者,我應該叫你小墨?”蘇墨心神一晃,低頭正對上小少年柔和的眉眼,看起來與先前無異。“你……你的記憶?”恢復了嗎?元舒搖搖頭:“還沒完全恢復,就是看到了一點點以前的東西,還有之前的一些感受。”倒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故事裡的他,是至高無上的帝尊,而蘇墨是他最寵愛的畫妖,他叫他小墨。蘇墨微微頷首,凝眉看著屏障之上緩緩滲透的金色符文,手指依然和元舒緊緊相扣,掌心滲出涔涔的汗。待符文徹底消退,屏障上像是溶出一個洞來,像是在雪白山間扯出的岫洞,黑黝黝的,深不見底,亦看不見光亮。“小舒?”蘇墨站在岫洞前,看向元舒的眼神裡帶著問詢,“進去?”元舒身體有一瞬的顫抖,目光裡滿是驚懼。那是舊時靈魂的壓制和破碎所帶來情緒,儘管他不想,卻無可奈何。過了許久,他才深深吸下一口氣,抬腳向前一步,正正現在岫洞之上,揮手撤了飛行符,雙臂死死箍著蘇墨腰身,提步而上,恍若踏進萬丈深淵。 點墨成妖4兩人相互擁著,在黑暗狹窄的甬道里不停墜落。在這狹窄的空間裡,他們只有彼此。元舒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黑暗裡,蘇墨黑亮的眼睛,彷彿那就是他一整個的世界。不知過了多久,元舒才在蘇墨的半抱下落地。這是一間小巧的屋子,桌上擺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正散發著瑩瑩的光。屋子裡只有一個小門,開啟之後便能看到一片瑩白的雪,和山腳下鼎沸的人。高高低低的建築錯落地鋪散在地面,從半山腰望去,像是馬賽克的藝術品,一塊接著一塊,一個拼著一格。他們身後,便是位於陝西,連綿了半個華夏的,異世秦嶺。“師尊。”元舒回頭,握著蘇墨的手緊了緊,“我好像來過這裡……”可他沒有任何記憶,只隱隱覺得熟悉。然後,牽著蘇墨,轉身又回了剛出來的屋子。屋子裡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方桌,一張床,桌上是那顆巨大的夜明珠。元舒朝夜明珠走近了,手指輕輕碰觸在珠身,腦海的畫面一閃而過,他抬手便割破了中指。殷紅的血裡斑駁著金色的光,與夜明珠交相輝映,最終凝聚於一點。元舒將指尖摸在那一點,能感知到明顯的凹槽,卻比他手指要窄上很多。他又試了小指,卻依然無法伸凹槽。在那凹槽的裡面,甚至還能看到一圈小小的機關,顯然是要放進去什麼東西才行。而且那機關都很小,排成一個八卦的樣子,一共十二個按鈕,每個按鈕都如同針孔一般大小,高低不同,若是隨意捅進個東西,還不一定能啟動。然而,他苦思冥想,眉頭都揪成了一團,依舊記不起這裡的機關破解法。蘇墨食指輕輕繞著那小孔轉了一圈,目光掃過元舒手上拿的玉筆,抬手接過,將筆插進圓孔。他是把玉筆狼嚎那一邊插入小圓孔的,看起來竟是無比合適,一毫一厘都不差。只是……“師尊,這筆上的毛會不會太軟了?”感覺戳不動孔底的機關啊。話說到一半,就看到蘇墨朝筆上注入妖力,軟塌塌的狼嚎立刻一根根豎起。平日裡這些毛都聚在一起,看不出來,注入妖力之後,方才看出,其中凸出來的十二個細小毫毛,按照高低錯落排布著,堪堪對上孔底的機關。元舒:……這麼精細奇葩的東西,到底是誰想出來的。蘇墨開啟機關,轟隆隆的石板聲緩緩響起,書桌之下徐徐掉落一塊地磚,露出青石臺階來。“像是你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