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工人什麼也沒說,對準接縫便開始工作。葉修拉著蘇沐橙朝來路的方向避開,塗抹水泥的聲音粘膩冰冷敲打著耳膜,混著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寒意。這工人很有些年紀,但動作依舊熟練迅速,沒花多少時間便把那一方石坑封住。葉修鬆開蘇沐橙的手上前幾步,在墓前壓上充作買路錢的紙,擺上一樣樣皺著皮的水果供起,接著撕開線香的塑封,往腳邊小巧的香爐裡插了三根。蘇沐橙沉默地看葉修做這一系列工作,沐雨橙風的賬號卡被她緊緊攥在手心裡,這名字是蘇沐秋決定換號和葉修一起開始職業征程時為了哄她開心取的,卻再沒有用這張卡的機會。她並不是十分清楚哥哥與葉修對所謂榮耀的執著,但卻忽然想要去體驗一番。老工人提著空掉的水泥桶,很固執地站在一邊紋絲不動,間或拿奇怪的眼神打量過來。蘇沐橙被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識去拽葉修的袖口。後者被她一拽才意識到自己遺漏了什麼,連忙摸起口袋,卻是空空如也。倒也並非是什麼都沒有,一張公交卡,大半包煙,外加一個路邊攤上一塊錢買的塑膠彩殼打火機,還有不知道是什麼的一團。不過鈔票是一張也無,來的時候倒是帶了些錢,只不過此刻都到石板下面和蘇沐秋作伴去了。沒辦法,給煙吧,總不能什麼都不給,實在說不過去。葉修想了想,衝那滿臉皺紋的老工人不怎麼好意思地笑笑,手伸進口袋摸出那大半包煙,“來得太急,把這事兒給忘了,這煙您拿去抽,今天麻煩您了。”老工人剜了他一眼把煙接過去,塞進自己口袋裡轉身就走了。走出三排葉修才想起來那包煙是怎麼回事——那是蘇沐秋給他買的最後一包煙,還剩了十四根呢……好像是有那麼多。罷了,給都給出去了,反正只是一包煙而已,還可以再買——還可以重頭再來——人生的道路還有很長——而終有一日,即便他回頭,也找不到回來的路。離開和來時無甚差別。陽光變得更加熱烈,兩人並肩沿著幾乎可說是狹窄的道路慢慢走回去。帶來的東西空了大半,葉修低頭看著那皺巴巴的塑膠袋,沒什麼情緒地說:“這幾個蘋果橘子什麼的回去你都吃了。”“哦,”蘇沐橙應了一聲,“你也吃,我一個人吃不了。”“我不愛吃這些,”葉修隨口回道,接著語氣一轉,有些疑惑地輕喟道,“哎這什麼東西啊……”他在塑膠袋裡翻出一個皺皺巴巴的紙團,捏在手裡辨認兩眼發現是他用來包硬幣的舊字紙,“沐橙這兒有垃圾桶沒?”“嗯?”似在沉思的少女抬起頭來,“垃圾桶?下面大門那裡好像有。”“好,”葉修點點頭,抬起另一隻手捏住紙團的一角把它展開,“我看看這是什麼……”他的話音戛然而止,陳舊的字紙上留著熟悉的筆跡,他做夢也沒想到此時此刻會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環境看見它,然而隨即又想起半年來這張紙一直被他放在桌子上,每天都會看見無數次。——就這樣親手把蘇沐秋留給他的隻言片語扔掉?他猛地收了手握得緊緊,從未感到過如此刻的慌亂,身旁蘇沐橙端詳夠了沐雨橙風的賬號卡放進外套的口袋,突然問道;“榮耀真的那麼好玩嗎?”“嗯?”葉修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迅速把捏成一團的紙片塞回口袋,答道:“你不是已經有賬號卡了嗎,怎麼不自己去試試?”“我會去試試看的,”蘇沐橙很乾脆地回答,事實上,她很少有這樣堅定的時候,“不過我想知道你的想法,雖然看你和哥哥平時的樣子就能看出來了。”“是啊,”葉修點點頭,“榮耀很好玩,你也會玩得很好的,我相信你。”“是嗎?”蘇沐橙有些意外葉修對自己的信心,“那好啊,等我替哥哥跟你一起拿冠軍!”“你啊,”葉修微笑,“還是先學好習比較重要吧?”“拿冠軍也很重要,”少女一本正經地說,聲音脆如黃鶯出谷,說完半句卻又生生轉了個低沉的調子,“如果是哥哥,也一定認為冠軍比較重要啊。”“那是他看他自己,不是他看你,”葉修斬釘截鐵,“你哥那麼不靠譜的人,千萬別拿他當榜樣了。你好好唸書就行了,以後想做什麼等長大了自己決定。”他明明也是半大孩子,說起這樣的話卻無比熟稔自然,蘇沐橙憤憤地鼓起臉,“我已經長大了!”“嘁,”葉修不屑,抬臂把人攬住,“什麼長大了,還差得遠。”“……是嗎,”蘇沐橙的聲音又低下去,微弱地怯懦著,“你就是因為這個,所以那天出去才不讓我跟著?晚上也沒回家?”葉修一怔,隨即很快想到蘇沐橙說的是哪一次——那天他獨自前往火葬場處理蘇沐秋的後事,換衣服時對方說如果不由工作人員辦理就必須是家屬才行,聽說他就是死者家屬時臉都要綠了,最終在他的堅決面前妥協。至於他晚上沒有回家則是因為另一種說法:新骨灰不可以進門,照片不可以見光。問到了面上無論如何也得給個回應,葉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