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安全全地把骨灰盒抱了下來,雙手和葉修的一樣穩定。貼了滿滿三面牆的櫃子突兀地被開啟一個,鑰匙還插在鎖孔裡,另一把備用的凌空一晃一晃。蘇沐橙站在地面上回頭仰望過去,心情簡單表情卻有些難以形容,“你抱著吧。”葉修聞言連忙伸手去接,塑膠袋吊在手腕上和鑰匙晃動的節奏近乎一致。轉身出門看到牆邊工作臺處已經有位工作人員靜立等待,見他們出來低聲問道,“是預付款的基礎防腐,是嗎?”“是的,”葉修點頭,輕輕把懷中的木盒放到桌上,“謝謝。”工作人員輕輕搖了搖頭,取過工具開始拆剪最外層的塑封與膠帶,盒蓋開啟時木料摩擦發出滯澀聲響晦啞難聽,蘇沐橙忽然像被戳到痛處,猛地扭過頭整個人撞進葉修懷裡。這自三年前他們相識起從未有過,從前的蘇沐橙再難過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如今一反常態的原因簡單到讓人不想面對——往日她能夠依賴的人再也無法給予她任何庇佑,正安靜地蜷在那一方木盒裡。公墓的陵區修建在山上,出了營業樓便見到了提著水泥桶等候的工人。他看起來有些年紀,一副多經世事的模樣,此刻見到葉修和蘇沐橙這樣年輕得過分的組合也並未顯得驚訝,只低聲說了句什麼。葉修一怔,隨即轉頭去看蘇沐橙——他到h市三年,當地話本也能聽個大概,只是這句來得突兀聲音又小,他竟是一點也沒聽懂。蘇沐橙聽見鄉音也是一怔,下意識順著問題答了。老工人點點頭,不言不語順著混凝土鋪平的上坡走著。時而有風經過,吹得葉修手裡的塑膠袋簌簌作響。蘇沐橙抱著重新做過防腐封裝好的骨灰盒走在他身邊,步伐輕巧卻沉穩,與晨間出門時相比像是脫胎換骨。墓穴在新區28排最西側,剛巧就在小路的邊上。葉修走著走著就分了神,眼前的路被陽光烤著蜿蜒成漫漫無盡,毫無戛然而止的可能。這塊地方是他來挑的,明明經濟能力範圍內還可以有更好的所在,他卻仍然固執地選擇了新墓區唯一道路的邊上,仿若這樣的安排可以為蘇沐秋指明回家的方向,無論何時何地都還能期待重逢的一天。蘇沐橙猛地停住朝左側踏下一步,她看見了那塊刻著熟悉名字的石碑,一腳踏出直愣愣地站到了墓碑前面。外套壓不住的裙襬在她身後柔和地揚起些許,引路的老工人放下手中的水泥桶,直起腰舉目四望又看看天光,最後說,“差不多了。”葉修什麼也沒注意到,恍恍惚惚又走出去了一段距離。聽見這蒼老沙啞的聲音才反應過來,悻悻然倒回蘇沐橙身邊。墓碑上的金字是新近填上的,陽光下閃著熠熠燦光。蘇沐橙抱著骨灰盒看著新石碑無話可說地靜默著。墓碑上自己的名字奇怪得不真實——兄蘇沐秋之墓,妹沐橙攜友葉脩敬立——這用詞真詭異,她潛意識裡認定自己才該是被“攜”的那個人。不管從哪方面來說葉修似乎都更有立場把名字寫在前面,然而她也明白如今這樣寫的原因,因為她是蘇沐秋的親屬,葉修跟他們再親近也毫無血緣關係。她是蘇沐秋的親屬、她是蘇沐秋的妹妹——如今,也是她失去了這世上僅餘的血親。“差不多了,”有些年紀的老工人又說了一遍,“到時候了。”到時候了——她想。真的到時候了。懷裡沉甸甸墜著的分明是從前會抱自己的那個人,長達半年的刻意逃避終於被推到了懸崖邊上,再也沒有更多的餘地讓她後退。墓前鋪著深紅色的長方形石磚,是城市裡街道上隨處可見的那種,水泥連線的縫隙處散落了些細碎石子。蘇沐橙雙手抱著沉甸甸的骨灰盒,沒有多餘的手能去壓一壓裙子免得面板和地面直接接觸。葉修臉上也不見平日裡懶懶散散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看著鑲在石碑裡的照片。那是之前他和蘇沐秋為方便之後獲得職業資格一起去照的,來來回回填寫各種表格用掉不少,最後的兩張照片一張附在了骨灰盒上,一張封進了墓碑裡。蘇沐橙在開啟的墓穴前跪了下來,俯下身伸臂將骨灰盒放進大理石板隔出的孔洞裡。她的額頭頂在沐秋兩個字之間上下晃了一下,再起身時神色平靜,既沒有葉修想的大聲痛哭也沒有她自己想的無法承受。畢竟事情已經過去許久,再多感情都被沉澱。老工人見她放好了骨灰盒,再次仰頭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姿態有些古老,又顯得十分神秘。他好像是看出了什麼,繞到墓穴正面俯下身將骨灰盒向□□斜了些許,對蘇沐橙說道,“好了。”蘇沐橙回頭看了葉修一眼,後者點點頭走上前來,先是深深地看了墓碑上的照片一眼,接著從手裡的塑膠袋往外拿東西。蘇沐秋慣用的滑鼠,他自己糊的鍵盤紙模,蘇沐秋存放裝備編輯器研究記錄的行動硬碟,早期手寫的筆記本……最後是兩張賬號卡。一張寫著秋木蘇,一張寫著沐雨橙風——是蘇沐秋最初與最終的兩個賬號。葉修把這些零碎的東西一併放了進去,沉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