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人。”七葉略感不耐,聲音也轉冷了。她未料到這雨來得如此突兀,被淋得十分狼狽,夜色漸深更是冷得徹骨,偏生眼前這人好像受到什麼驚嚇似的糾纏不休,“是鬼還需這等天氣來客棧住店麼?掌櫃的要不要做生意了?”“哎,做,做。”那人聽見生意,兩眼亮一亮,忙拉開門放她進來。進門一看原是個妙齡女子,頓時又起憐香惜玉的心思,頗為殷勤地點了大廳裡的燈湊上來搭話,“這麼晚了,姑娘怎麼一人來投宿?”“江湖中人,要事在身,不便相告。”七葉幾個字回了他,問道:“可還有空房?”“有有有,”矮胖掌櫃連忙應聲,引著七葉上樓,“這世道生意難做,別的沒有,空房多得很。女俠這邊請。”這幾句話引起了七葉的興趣。要知道江南與中原等地相比,和平得不止一點半點,木瀆四面環水,是往來重鎮,客棧生意絕無難做的道理,不知是否有內情,“空房多得很?難不成這鎮上客棧也多得很,把生意都搶光了?”“這倒不是。”掌櫃的搖頭,“這鎮上就我一家開客棧,原本生意是不錯。但就在那月前啊,鎮子上忽然出現一種怪病,到現在已經死了不少人,弄得人人自危。有怕染上病舉家搬離的,出去把事情往外一說,來往的商人也都繞開這兒了,沒有人,生意還怎麼做?除了鎮外那幾家種地的,家家戶戶都受影響。但是又拿不出辦法,”他說到此處,壓低聲音悄悄湊到七葉耳邊,氣聲在空蕩的客棧裡聽來很是詭異,“鎮上都傳是妖魔作祟,女俠你是江湖人,行事可要小心些。”他這話多半是在奉勸作死請自便不要連累他和他的客棧便好。七葉哭笑不得,只能謝他好意,看似隨意地問道:“那怪病是什麼症狀?我對醫術有所涉獵,倒是很好奇。”那掌櫃的頓時換上一副“看看你們這些江湖人就是走到哪都要好奇的死性子”的表情,很是神秘莫測地說:“具體的症狀我也說不上,留夏苑把訊息封得很死,但是聽說染病死了的那些人就像植物枯死一樣,渾身面板也皺得和樹皮似的。好好的人變成那副樣子,說和鎮外那些妖魔無關,誰信?”七葉暗暗心驚,就她所學的確不曾見過這樣的病症。掌櫃的語氣又格外聳動,饒是她藝高人膽大也覺得毛骨悚然。只是怪病這事對身負醫術的人而言吸引力實在太大,她雖笑著向掌櫃保證絕不會添半分麻煩,也暗自盤算怎麼在有限的行程中擠出時間查探一番。掌櫃的為她推開房門,點亮桌上的油燈問清需要後便退了出去。七葉把溼透的行囊拆開晾起來,心想既然最初染上此症的人已死,那麼最先應該去的便是鎮上的義莊。次日七葉用完客棧裡的簡單早膳便跑出去。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充斥著泥土味兒,很難說明是清新還是其他什麼感覺。義莊在鎮西郊外的林子裡,白白黃黃的紙錢撒了一地,被雨水粘在泥土上,一派蕭條淒涼景象。看守義莊的人還沒來,她站在牆下略想了想,運起輕功翻牆跳進院中,正踩在一片滑溜溜的樹葉上,險些摔倒在地。好容易穩住身形推開門進去,幾具寒酸棺木中均是故去多日的死者,但並未有像枯樹的,或許是避免家醜外揚,沒有停放到義莊來。七葉站在義莊正堂中,死亡的腐朽氣息從腳邊爬上她的身軀。夏伯私宅位於木瀆,多方勢力盤根錯節,無論從何種角度考慮都不會輕易在鎮上惹事。這次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不知是誰按捺不住想打破這安寧下死一般的平靜。義莊院門傳來開鎖的聲音,七葉心頭一跳,連忙掩上正堂大門翻牆離去。途中經過一戶小院,門前石獅鎮宅,應是重禮的富貴人家,如今門戶大開,隱隱傳出哭聲。她心中電光石火猛然意識到什麼,也顧不得禮數,直衝了進去——果然又多一位死者。七葉報上冰心弟子身份靠近觀察遺體,只見那已逝之人猶如枯死之樹,平和而沉默地躺在那裡,全身面板皺縮,乾枯且陳舊。她粗看一看,詢問左右後方知死者是這家的獨女,不知怎麼染上這怪病,如今死狀連性別都很難看出,更不用談什麼死者尊嚴一類的東西了。家人似乎對七葉沒抱什麼希望,見她確實不得要領也並未怪罪,只道非待客之機,便招下人領七葉出門。她失禮而來卻沒幫上忙,心裡過意不去,連忙道歉隨下人離開。臨出門前下意識用餘光四處掃了一圈,見房中陳設簡單雅緻,確是小姐閨房,矮几上擺了個青花小盞,繪著很精細的纏枝紋。木瀆鎮上的怪病情況越發嚴重,家家戶戶都緊閉院門,間或有新發病的人,郎中也仍然束手無策。自出現第一位死者算起,只過了短短不足整月的時間,木瀆鎮的居民已少去將近三分之一。家中有些門路的早早逃出鎮子,留下空宅院便宜了乞兒,剩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總歸要找個發洩的物件——此類事件偏只這一點怪,分明街上空無一人,流言卻總能透過最快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