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賀你終於認識到這一點了。”朱痕面無表情的答道,然後在下一秒鐘被一隻枕頭端端正正的砸在臉上。 “……不過說真的,我沒想到朱姑娘會那麼鎮靜。”慕少艾隨手把枕頭扔回床上,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微笑道。 朱痕嗤之以鼻:“是你自己庸人自擾。” 慕少艾怔了一下,隨即笑著垂下了眸子,慢慢的說:“或許是吧。——以前總在想,如果有一種巨型的橡皮就好了,可以用它抹擦掉一切,讓自己重新擁有一個乾乾淨淨毫無負擔的人生。……我知道這種想法很白痴,但是在今晚以前,我的確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好了,你可以笑了。” 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朱痕臉上依然沒有一絲表情,墨黑的眼睛嚴肅的凝視著他,一本正經道:“想不想聽更白痴的?” 對此,慕少艾的第一個反應是“他真的醉了”,第二個反應是“這種時候不趁機抓點把柄就是真正的白痴加三級”,因此便以發自內心的真誠,非常捧場的笑道:“哦?朱姑娘請講。” “有時候我在想……其實做一株水草很不錯。” “……啊?”這一下是真的雲裡霧裡了。醉鬼們的邏輯果然都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我常在想,如果有選擇的話,希望自己能變成一株水草,可以緊緊纏住我看中的那條狡猾的魚。” 慕少艾抬眼,正對上朱痕凝視他的眼睛。那不是他印象中習以為常的,在酒精驅使下變得懵懂迷醉的眼神。那是像他們第一次在醫院走廊上相見時那樣,最清醒最溫暖的一雙眼睛,穿越了深淵般濃密的夜色和所有的時空,平靜的看向他。 那一刻,有什麼沉重黑暗的東西,突然輕輕的裂了開來,羽化成蝶。 該感謝他們一向沒有開燈聊天的習慣麼?至少,他不必在某人的眼皮子底下毫無遮攔的變成一隻紅酒慢燉的龍蝦。雖然比起他,在這把年紀說出這種話的那一位無疑更有資格感到羞恥,但是作為聽者來說,這種話也的確是這輩子聽一遍就夠了…… 他有感覺臉上的溫度正在一路向上節節攀升,並且近在咫尺的朱痕也正在興趣濃厚的研究著他的表情。這種時候,拿起腳來就走無疑是有傷男人的尊嚴的,但也沒辦法就這樣混過去,於是他索性裝一回鴕鳥,把頭轉向另一邊去。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朱痕挑眉:“聽不懂幹嗎還笑得像個二百五?” 刻意忽略掉這句話裡嚴重的邏輯錯誤,慕少艾很沒水平的岔開話題道:“唔,你明天幾點鐘的飛機?” “早上八點半。”朱痕喝盡杯底的一點殘酒,語氣輕鬆的答道:“到時候江舫會開車來接我。” “去多久?” “一個禮拜。” “……那麼久……”天塌地陷了…… “……飯票離開一星期,你就活不下去了?”朱痕忍無可忍的巴上某人的後腦勺,“你不是還有那隻鳥麼?過去蹭他幾天。” 慕少艾望天:“……與其指望他,你不如現在去做張餅來套在我脖子上,只怕生還的機率還要更大些。” 朱痕笑起來,並不理睬這傢伙的胡言亂語,只是打了個哈欠,然後向後靠在床沿上,望著前方的窗簾輕快的說:“出差回來,應該可以有一段比較長的休假,可以用來出去走走。——到時候你也去把公休假申請來,放著不用難道要等院長忘掉?”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忘掉……慕少艾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道:“申請公休假,然後呢?出差回來又要出去走走,你還真是體力充沛。” “嗯……關於這一點,我們以後會有很多機會來驗證。” “朱姑娘,你又開始笑得很低能了。” “現學現賣而已。” “……呼呼,我不跟明天一早要趕飛機的人一般見識。”慕少艾說著站起身,從地板上抄起兩隻杯子和酒瓶,徑自就往外面走。幾秒鐘之後,此人的聲音從門外客廳稀薄的黑暗裡漫漫然傳了過來:“今晚你就自己睡吧。我睡沙發。” “……” “明天一早就要出遠門,休息好最重要。” “……” “那麼,晚安嘍?”非常惡劣的帶著微笑的聲音,然後是臥室門關上的清脆聲響。 “……” 事實證明,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 第二天。 “……你確定他們說了會來接你??” 慕少艾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忍不住開口問道。時鐘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七點三十五分,那三個滿口答應著要過來接人的傢伙卻蹤影全無,手機也是關機狀態,令人抓狂。尤其令人抓狂的是為了要趕飛機,慕少艾和朱痕不約而同的定了早上六點整的手機鬧鐘,結果所有事情在半個鐘頭內全部搞定了,把小傢伙交給羽人送去學校之後,剩下的時間便用來浪費在睡眼惺忪的等待上面。 正準備打電話叫車,門鈴終於吊兒郎當的響了起來。屋子裡的兩個人頓時如釋重負,拿了簡單的行李拉開門就往外衝,一邊下樓,一邊忍不住抱怨某三個人的不守時。結果遭到了意想不到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