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十七年,我同往常一樣去找他。恰逢衛姜姐姐從京城去而復返,殿下直接將我趕了出去。我以為頂多就一個小時的事情罷。因為以往衛姜姐姐從京城回來也就說上這一會兒,重要的是還會帶很多東西給我。可這次不一樣,我足足等到月亮升上了夜空。他們都沒有人出來。我實在等不及了,我太困了。 元宵宴會要不是今日天空作美放晴了一天,蕪嵐一行人是趕不進京城的。遞了通關文牒,巍峨的城門一開,蕪嵐踏馬進入了一片繁華的京城。羅州連年戰爭,百姓奔走,她記憶之中的繁榮早已不復存在。再看安穩祥和的大齊之都,為了迎接元宵街道兩旁早早的掛上了紅色燈籠,俊男靚女追逐打鬧在小攤前,更有小孩纏上大人扭要物什。雜耍的技人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火焰,眾人拍手喝彩,不少書生流連在燈謎前,愁眉不展。越往前走,人群越熙攘擁擠,不得已他們丟下了馬車步行。將蕪嵐送到達驛站後,蕭默和薛吳便辭了別,往朱門而去。蕪嵐才下梳洗一番,三兩宦官接連而至,稱要蕪嵐速速進宮面聖。她選了一身月白長袍,隱隱的暗紋透露出華貴,腰間配一玉腰帶,長髮用一紫玉冠高束,展露出她額角上的疤,一雙劍眉星眼,長期練武使她的身軀格外挺拔,只見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少主,我跟著你吧。”斯唯月歪著脖子,一臉迷戀。她猶豫了會兒,還是答應了下來。斯唯月獨自一人在這,她也不放心。馬車始入硃紅色宮門,宦官指引他們下車寄放武器,再進入備好的軟轎之中。轉眼見這黃色琉璃瓦與青灰色簷飾相映,長而筆直的望不到到底的青石磚路,來往有太監和宮女排隊低頭走過。聽見喧鬧聲,便知目的地近了,外間有太監輕聲說道,將軍,到了。便拉開了帷幕,隨後雙腿屈下,匐在地上,蕪嵐一躍跳下馬,再回過頭來將斯唯月接下馬車。“帶路吧。”著藍衣的小太監將馬車交於他人,走在前面引路。“這皇宮可真大啊。”斯唯月小聲嘀咕著。元宵喜慶之日宮裡效仿了民間,在各個迴廊掛滿了燈謎燈籠,宴會還未正式開始,不少文臣駐足在燈前思索。武者則在月下高臺上比起武來。蕪嵐駐足了一會兒,便沒有了興趣,比武的都是些眼前繚亂的花樣。小太監等候著蕪嵐,她對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他則一臉漠視,繼續前行。小太監將她們帶入位後,雙手作揖緩緩退下。“他們都是一張臉嗎?”斯唯月左顧右盼瞧著垂首的太監和宮女。未等她回答,便聽一聲嘹亮:“皇上駕到。”眾人連忙起身低頭行禮讓出一條路。待齊帝走至上位,眾人再次入座,她略抬頭,只見齊帝一身赤黃色圓領窄袖常服,金絲翼善冠,兩鬢斑白,神情疲憊。身旁站著一低眉順眼著暗紅色衣的常侍。想必是羽林衛口中的“神話”祝容敏。她原以為他已過花甲,現在瞧他不過是四十出頭的男子。“今有兩喜,一為元宵,同各位大臣同聚,二乃,我大齊潰敗高戎!容敏,林將軍之子可來?”齊帝發問。“回陛下,到了。”溫和的聲音傳來。蕪嵐起身緩緩走至上前拂袍跪下,答道:“臣林家蕪嵐見過陛下。”齊帝側頭瞧了一眼祝容敏,他低頭在齊帝耳邊說了些什麼。齊帝站起身來身形有些潦倒,祝容敏連忙扶住他的手臂,輕輕的託著。就這樣齊帝慢慢走在她的眼前。“真是我齊國的好兒郎。”撲面而來的酒氣,蕪嵐皺了皺眉頭:“陛下,家父殉國,聖上封為定國大將軍,是林家的榮耀,可是家父向來以國為重,不曾…”人群中有人小聲說話,隱隱約約說林家徒有虛名,沒有男子續脈便用女子充數,說她拋頭露面,沒有女德。蕪嵐撇了一眼,見周圍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一個個掩嘴偷笑。她話還沒說完,眾人便擺出看她笑話的神態。料定她迫不及待,急於澄清。更何況,林家從未隱瞞她身為女子一事。縱使外面流言蜚語,但在羅州她都以實力說話。尚在羅州之時都無人輕蔑於她,到這貪圖享樂的京城,還嫌她身份底下?“林將軍,可是說定國大將軍不曾辜負陛下的期望。”那著暗紅色的內侍展開笑顏,慢條斯理的說。“是的,林家不曾辜負陛下的期望。”她垂下頭來勾唇一笑。她收回了準備要說的話。“容敏,我的耳朵有些聽不見,林小將軍說什麼?”齊帝作苦思狀。“回陛下,臣說保衛大齊是林家職責所在。”蕪嵐鏗鏘有力說道。“好!”齊帝滿意的點點頭,很快又走到其他大臣面前說些不打緊的話,不少人忍不了酒氣以袖拂面。他踉踉蹌蹌衝進表演的舞群跟著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