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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靠在襲滅天來懷前,一步蓮華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腦袋昏沉地忖著。「不要亂想,睡一覺,等你醒來之後,一切都會恢復原樣。」聽著耳熟的安慰語,一步蓮華嘴角淺淺漾笑,如今他才明瞭襲滅天來在給予這些保證時,心裡正承受著偌大的恐懼與壓力,他病發的那一夜是如此,現刻亦然。於是他依順地點點頭,不想也不能反駁。馬車馬不停蹄地趕往碼頭,直到一步蓮華的身體變冷變僵,他們仍舊維持固定的姿勢,始終沒有變動。而不知是有意或疏忽,襲滅天來不曾察覺自己懷裡的人已慢慢地、慢慢地──停止了唿吸。※月漩渦疾駕馬車來到港口,遠遠地他就看見盲商古迪列的商船停泊在碼頭邊,他將馬車停在堤防邊,一行人趕緊跳下馬車上船,風流子與任沉浮忙著接應他們,黃泉弔命則注意著後方動靜。「彼嘉的軍隊來了。」黃泉弔命的視力很好,一看到遠處舉著世界公國旗幟的兵馬,立即揚聲警告眾人。「月漩渦,你去運舵,風流子,這裡交你指揮,儘速離開港口,任沉浮,你跟我進來。」匆匆交代船員各司其職,襲滅天來未及緩過氣,便面色鐵青地抱著一步蓮華進入艙室。方才在馬車裡,一步蓮華的狀況就很危險,曾經一度唿吸困難,若非時間急迫,襲滅天來早就先送他到診所檢查。任沉浮聞言,飛快尾隨襲滅天來走進艙室,拿出急救的醫療工具箱嚴陣以待。襲滅天來將一步蓮華平放在床榻上,由任沉浮接手診斷,任沉浮一碰到一步蓮華臉色隨即大變,但他還是按部就班地先用聽診器聽他的唿吸和心跳聲,然後檢查他的外在特徵,例如眼睛、舌頭、唇色和面板狀況等等,爾後重重地嘆了口氣。「他中毒了,是慢性毒藥,毒性已經累積五日……」很明顯地,有人存心要他死,就算今日他不命喪槍下,也難逃死神獵殺。「救活他。」毫不囉唆,襲滅天來凜冽命令道。「我沒有解藥,而且,」欲言又止地盯著襲滅天來,任沉浮停頓半晌後才續道:「而且,其實他早就沒有心跳了。」剛才他一碰到他冷涼的體溫心裡就有不祥預感,等到接觸他已然停止跳動的心臟和脈搏後,任沉浮才完全肯定一步蓮華失去生命跡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別人不知情還說得過去,但始終抱著一步蓮華的襲滅天來不可能不清楚他的變化,卻還是要求自己醫治一步蓮華,直到此刻任沉浮才明瞭,一步蓮華這個人對襲滅天來的意義有多大,竟能迫使他這樣一匹孤芳自賞的荒原之狼、睥睨叢林的蠻林之豹,放下身段欺騙自我。可以的話,他也不願戳破現實,但襲滅天來灼灼懾人的目光令他無路可退,他沒得選擇,只能殘酷地點出事實。「對不起,我無能為力。」失去一步蓮華,任沉浮也很哀痛,卻不知為何,在襲滅天來毫無表情的表情下,他竟覺得自己的悲痛一點價值也沒有,於是,原應濃烈的哀悽最後只有轉化成淡淡的憂愁,飄散在沉悶靜謐的空間裡。「無法可治?」握緊雙拳,襲滅天來寒聲問道。「對不起。」除卻這三個字,任沉浮已想不出其他可說出口的字眼。「出去。」頷首,襲滅天來低道,沒有多餘的話,沒有多餘的動作,任沉浮卻十分明白,自己不能再多說一個字,或者多做一個動作。他只要,依照襲滅天來的指示離開艙室,這是襲滅天來唯一要他做的,也是他唯一可以做的。帶著前所未有的無奈步履,任沉浮踱出艙室,留給襲滅天來一個隱密而安全的空間,讓他可以放心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是哭是笑,將不會有人,看見或聽見。※襲滅天來並未如任沉浮揣想地,大哭,或大笑。因為這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彷彿是夢境裡的玩笑,而他只是尚未清醒。也因為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在襲滅天來還來不及反應事情就宣告結束。所以他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只是不敢置信地抱著一步蓮華,不敢置信──他的愛與恨怎會在頃刻之間全部被抽離他的身邊,是世事本是無常,還是他命中註定一無所有?沒有恨、也不再擁有愛。只是,會不會太快了?他顫抖地想。他的恨如此亙長,卻在剎那間煙消雲散;他的愛如此短暫,也在眨眼間灰飛湮滅,在他還來不及定義一步蓮華的背叛時,他所代表的所有意義已盡數瓦解。會不會,太快了?他還來不及、來不及做任何事啊……「這就是……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他無法判斷現刻他究竟是恨他多一點,還是愛他多一點,他只能用他發顫的雙臂圈緊他,磨蹭他冰冷的臉頰,親吻他失去血色的薄唇,然後祈禱,祈禱奇蹟出現。「呵……哈……」祈禱奇蹟出現。他在祈禱,奇蹟出現──在他飽嘗凌辱、虐殺的痛苦之際,都未曾期盼過的奇蹟。可是,這世上沒有奇蹟啊,他是最清楚的當事者,這世上沒有奇蹟,只有腐蝕人類快樂的野獸。他知道,它必會到來,帶著一貫的冷諷與卓傲,來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