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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泉之旅進入第十一天,襲滅天來幾乎已是憑藉著一股意志力在硬撐。他的嘴唇破裂失色,面容慘淡灰白,厚重的毛皮外衣和手套、皮靴全部結滿纍纍的霜雪,到了即使不停抖動也無法掉落的程度。他的食物在第五天就已告罄,他也曾想過回到船上補充物資後再重新出發,但在觸目所及皆是一成不變的相同雪景之下,來時路早已湮沒在茫茫冰雪中,他半生在海上度過,卻從沒見過任何陸地像大海一樣,讓他抓不著頭緒。如果此刻他是在冒險,想必心情會是亢奮又激昂的,然而他不是有意尋求刺激,而是真真切切地迷失方向,縱是再熱衷於探險,在這危急時分也難再保有正面積極的心態。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不知道現在他腳下踩的地方是眠覺之罅的何處,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與困惑,蒼白天地間,只剩他一人拖著一口棺材佇立在霜雪滿天的冰原上,找不到目標,也不知道從何放棄。他忽然,失去了下一步的方向。想到這裡,襲滅天來決定在原地停留片刻。他揀了塊較為平坦的冰面,鬆綁繫在肩上的兩條粗繩,坐在棺材旁邊喘歇。卸去棺材的重量並未減輕他多少負擔,他又渴又餓、兩眼發昏,體力已然透支,他已多天未曾好好闔眼休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一旦入睡就等同踏進死亡的邊界。他依靠著棺材假盹一刻,意識朦朧間,他隱約感覺到有人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還有他的臉側和他的肩膀,溫柔的觸控令他不覺松下警戒,像迷了路的孩子在異地打轉數天後終於看到一盞明亮的燈火,指引他平安回家。他很想就這麼進入永眠,但頑倔的意志與他麻痺的肢體卻從不同調,他自溫暖的夢中甦醒,迷濛的睡眼打量眼前一成不變的冰冷與嚴峻,接著吃力地爬起身,拖著棺材繼續搖晃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身處何方。他的視界逐漸被黑暗侵蝕,在最後一絲氣力消耗殆盡前,他卸下肩上的繩索,撬掉鎖孔開啟棺蓋,見到心心念唸的那張臉孔,那張他自從進入眠覺之罅就不曾回頭仔細端詳的臉孔,突地眼眶一陣刺痛,他想用力大喊、想放聲尖嘯,卻早已失去宣洩懊喪的力氣,只能趴在棺緣喘著粗氣。吸進肺裡的空氣愈來愈少,他的意識愈來愈模煳,他明白,已經是極限了。就算再不甘心,就算再不願放手,一切也由不得他了,他唯一能作主的只剩下一件事。掛在棺緣上的疲軟手臂倏然充滿力量,襲滅天來深吸一口氣撐起已然失去知覺的雙腿,緩慢地跨過棺緣、爬進棺材裡,輕輕抱住一步蓮華僵硬的屍身,拉起棺蓋,蓋上。風雪不眠不休地飄零三日,原地盡是空靈的灰白,棺材安息在晶瑩的雪粒之下。※來春,陽光熾烈,冬雪漸融。晶瑩的雪粒化成水氣氤氳於雲端上,堅硬的冰層也逐漸軟了姿態,裂出一條條溝壑,遺世獨立的棺材緩緩露了頭,順著溶化的雪水飄了幾十尺遠,停在一漥低陷之地,原已出現裂痕的雪層教這重量一碰登時崩裂下塌,湧出的雪泉竟呈現耀眼的金黃色澤,棺材被下墜的力道震得傾斜一邊,兩具相擁的屍身滾落於外,浸泡在美麗的潺潺流泉裡。日以繼夜,醞釀著奇蹟。※數年後,世界公國西城今日茶館異常熱鬧,原因是一位名聞遐邇的吟遊詩人到訪西城,即將在茶館演唱,因此一大清早茶館廊前就擠滿人潮,萬頭鑽動。「聽說是繼行歌者之後最負盛名的吟遊詩人,而且,還是個女性。」「行歌者是誰?沒聽過。」「你這孤陋寡聞的人當然沒聽過,他可是好幾年前名動一時的吟遊詩人,那天籟般的歌聲令聞者動容,吸引無數聽眾,只可惜後來嗓子壞了,銷聲匿跡。」「看你說得那麼陶醉,你聽過?」「當然,別瞧我這樣,我可是跑過很多地方捕魚的,我記得是在……劍馬城吧,小不拉機的地方,物資比起你們這裡差得遠了,可是我卻在那裡聽過行歌者唱歌,當時還為了能多聽幾次而耽擱了出海時程,那年的豐收足足少了兩成,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卻很值得,可以的話真想再聽一遍。」「看你,說得口沫橫飛的,也許等一下來的這位唱詩者不比他差。」「這我是不清楚,雖說每個人的感受不同,不過就我打聽到的說法是,尚無人能打破行歌者締造的神話。」「嘖,話別說太早,搞不好……欸,來了來了,前面起騷動了。」圍觀群眾像分岔的支流往兩旁自動退開,讓出一條小路給來者行走。來人身材纖細、體態婀娜、眉眼如畫,她半帶靦腆半帶自信地走進茶館,登上店家特地為她設定的臨時舞臺。她原是名伶,年前東家倒閉流落街頭,她幸遇奇人指點歌藝,自此以吟唱為業。「各位好,在下名喚奇緣,今日於此獻醜,還請眾位不吝賜教。」清軟綿密的嗓音,有女性獨有的溫柔,奇緣微一鞠身,隨後獻唱兩段曲調。贏得滿堂喝采,驚嘆聲如潮湧至。「再唱一首、再唱一首吧。」臺下一人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