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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他是說笑的……「你不願意?」見他遲不開口,襲滅天來低問。輕籲,搖首。他很高興自己還有聽眾,但他著實不明白襲滅天來何以如此執著於自己的聲音,這副在世俗定義下早已殘缺的嗓音,卻為他所需──不是為了嘲弄而需要,而是為了聆聽而索求,所以,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然而,他卻明白一點,只要有人願意聽,他就願意唱給他聽。「我願意。」他輕道,隨即開嗓唱起早已刻印在腦海裡的歌詞,莫西加西之夜,他記憶裡最早出現的那首歌,無論如何都不會為他所忘的那首歌。遙遠的夜晚孤獨的大海寂靜的街道冷清的酒館悲傷的靈魂莫西加西之夜,忘情的沉淪~這個城鎮從來不為誰開啟,不為你、不為我、不為他這片汪洋向來不為誰所有,不為我、不為他、不為你所以當你踏進這個酒館時,請記得微笑所以當我踏進這個酒館時,我記得舉杯然而當他踏進這個酒館時,已忘卻寂寥你說你聽過一首歌我說那不是一首歌他說那只是一句話人生在世,沒有痛苦何來快樂,沒有悲傷何來歡笑,沒有寂寞何來擁抱誰都不為誰,但你為我、我為他、他為你,咱們相擁吧不會凋零的夜晚無人陪伴的大海不曾喧騰的街道無人光顧的酒館不懂微笑的靈魂莫西加西之夜,請與我相擁~簡單的歌詞、不斷重複的旋律、沙啞的聲音、相貼的舞影。沒有狂歌縱舞,襲滅天來只是輕柔地攬著一步蓮華,左右搖擺,將自己的耳朵挪近一步蓮華關闔的唇瓣──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連換氣聲都聽得一清二楚的距離。起初,還有些雜思盤據在一步蓮華心頭,讓他的嗓音有絲猶疑不定,漸漸地,時間分秒推移,他沉澱了那些雜思,全心投入吟唱的詞句裡。他感覺得到,他唱進了襲滅天來的心坎裡,揭開他的神秘面具,直挑他內心的孤獨與冷清,也許還有那麼一點悲傷,雖然,他對他仍是一無所知,但是他的確,觸到了他,在他需要他的時候。於是,他對襲滅天來更加好奇了,這樣的一個人啊……不自覺地,一步蓮華左手環住襲滅天來頸項,另一手與襲滅天來的手掌緊緊交握。沒有酒的夜晚,他們卻,有些微醺。 繼那晚邀舞后,襲滅天來恢復一貫的冷漠,與一步蓮華的對應如常,但一步蓮華卻隱約感覺得到,兩人之間的關係產生微妙變化。例如,襲滅天來用餐的速度愈來愈慢,似乎有意與自己角逐最後一個離開餐廳的頭銜,卻又總是趕在他吃完最後一口前把他自己的份吃光,然後和他一起關燈走離廚房、走上甲板、透過狹道來到艙房區。又例如,偶爾襲滅天來會在午憩時分傳喚他到他的艙房,要他唱歌給他聽,一開始他還很安分地坐在他書桌的皮椅上聆聽,但沒過多久,他的位置就換到床上,然後在一個偶然言談間挪換到自己腿上,而不引起自己的反抗意識。就如此刻,一步蓮華坐在鋪著柔軟地毯的艙房地板上,襲滅天來則枕靠著他平放的雙腿,不管他有沒有唱歌,只要他來到他的房間,情況都會不知不覺轉換成現在這種模式,好像襲滅天來正在默默尋求一種正常形式外的陪伴,不透過言語的交流,捫心自問,一步蓮華並不排斥他的尋討,也就由得他去。他伸直雙腿讓他枕著,低吟清唱,思緒卻飄向他處。前天下午,一步蓮華站在甲板上吹風,任沉浮剛好走出他自己的房間,想去餐廳找些點心填胃,兩人在甲板上不期而遇,寒喧了幾句。在一步蓮華的想像中,任沉浮應該是個骨架均勻、身材修長的男人,因為他握過他的手,摸起來的觸感就是這樣,但任沉浮的食量卻出奇地大。他先到廚房拿了幾塊糕餅,回過頭看見一步蓮華還待在原地,就上前與他攀談。本性上,他雖不比風流子熱情,卻也頗為健談。任沉浮說他原本是在『鹿奔』開業替人看診,鹿奔是個比這裡還小的城鎮,醫療裝置很落後,所以他從小就立志要當醫生服務鄉民。但是,他的家境太過貧困,有一陣子鹿奔又實施海禁,他沒辦法外出求學,只得跟著當地的老醫生見習,老醫生死後他便繼承他的診所。他在當地服務了五年,聲譽良好,還利用業餘時間開設醫學講堂,教導民眾普通的醫療常識。有一天,任沉浮的父親無緣無故病倒,他卻檢查不出病因,厄運便從他父親開始,陸續傳給鎮裡的人,都是和他父親相同的病症,他苦無對策只能看著鎮民一個接一個倒下。任沉浮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那時候他才醒悟到自己的醫學技能遠遠不足,但安逸的時光讓他失去了那份警覺,也讓他失去了他的親人,他的父親終究逃不過病魔摧殘,亡於無名病症。接著,罹患同樣病症的病患一個個死去,任沉浮的信心飽受打擊,一日,他親手埋葬那些死者;隔天,他關了鎮上唯一的診所,他完全喪失身為醫者的自信與堅持,儘管鎮民們諒解他,他卻縮回自己的世界裡,直到襲滅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