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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玉盯著那狗看了一會,黃狗嚶了一聲趴倒,眼神裡充滿委屈。大伯一邊領著陶慕嘉往裡走一邊介紹,“六十年前,祠堂被拆過,你現在看到的都是重新裝過的,本來政|府說要把這裡弄成旅遊景點,但我爸不同意,這裡再沒動過,我們也沒能趕上旅遊熱,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讀讀書種種地。”跨過祠堂大門,裡面還是舊時的青石磚,雜草和綠苔在石縫裡生長地茂盛,正對著的便是一排接著一排的牌位,香爐擺在正中央,桌前一個小火盆,裡面還有燒過的黃紙灰。西廂房旁邊是族學學堂,原先掛牌匾的位置沒有牌匾,桌椅在裡面散亂地放著,積了厚厚地一層灰,東廂房前八仙凳上坐著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老人身旁放著一把掃帚,他佈滿皺紋的臉彷彿沉睡了一般。大伯叫到:“爸!有人來咯!”老人的手指動了動,深陷眼眶的渾濁的眼睛動了動,小聲問:“誰來了?”“一個叫梁安的作家,說是要來了解了解秦文玉的事蹟。”老人無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些光彩,他看向陶慕嘉,緩緩地說:“秦文玉啊,那是我的太叔公了,你坐過來,我慢慢跟你講。”大伯從西廂房搬了個小凳子出來,讓陶慕嘉坐過去,自己去牌位前上香燒紙。老人有八十多了,身形佝僂,臉上溝壑縱橫,但是牙齒還完好無損,神志也很清楚,他看了一會陶慕嘉,小聲嘀咕著什麼,陶慕嘉沒聽清,“老人家,您是在說我嗎?”但是秦文玉聽清了,老人重複著說:“像,真像。”老人問陶慕嘉:“娃啊,你是怎麼找過來的啊?”“哦,是這樣,我是查閱s市的舊報紙的時候看見的那時關於秦文玉的報導,覺得很有意思,便想著來看看。”陶慕嘉把自己編的理由再次拿出來,沒想到老人點了點頭。“s市,太叔公確實去了那裡,只不過去過之後,再沒有回過家咯,我的太爺經常說太叔公是個不孝子,還說太叔公在外面幹了不光彩的事,連牌位也不給太叔公立,你看那牌位上有太叔公的名字,還是太爺走了之後給放上去的。太爺在我小時候還總拉著我的手說,這輩子都別和姓梁的往來,大約也是因為太叔公的事。”“那為什麼?”陶慕嘉迷茫地指了指自己。“不過太爺走的時候又說,要是有梁家人來了,就要帶他來這看看。”老人漸漸沉浸在回憶裡,緩慢而滄桑地說著,“太爺說怕梁家人找不到,要我們無論如何不要離開這裡,98年發了大水,我帶著一家老小翻了三座山,等到水退了,又回到這裡。”“那梁家和秦文玉有什麼關係嗎?”陶慕嘉有些心急,他總覺得裡面藏著事。老人沉吟著思索,半晌後搖了搖頭,“關係嘛……不知哦……太爺不說,我們這些小輩也不得問吶。”大伯那邊燒完了黃紙,過來問他們談的怎麼樣,陶慕嘉聽得一頭霧水,還是點點頭,說很有收穫,還去牌位前給秦家的列祖列宗上了三炷香。秦文玉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地聽著,他轉過頭對陶慕嘉說:“你先回去吧,我記得路,會自己回來的。”陶慕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然而秦文玉飄到了牌位前,並沒有理他,他只好跟著大伯一同回去。祠堂裡安靜了下來,三炷香飄起的白煙模糊了牌位上的字,槐樹葉被吹進來,落在了臺階前。秦文玉慢慢在蒲團上跪下來,朝著牌位磕了三個頭。鬼是沒法哭的,那些悲傷卻像陰曹地府裡的三途河水,把他的身軀灌得沉重。秦文玉飄到老人面前,靜靜地凝視他。老人的眼睛微微往上看,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微笑。“太叔公啊,你回來咯,我太爺他好想你哦。” 鬼神將近來 老人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太爺爺已經兩眼昏花,經常拿著一個放大鏡對著一張照片看,有時候皺著眉頭,有時候又彎起嘴角,輕聲念:“阿弟啊。”照片上面是兩個頂好看的年輕人,眉清目秀,身姿挺拔,他們並肩站在學堂前笑著對望。太爺爺說,那是太叔公唯一留下來的一張照片。他單單知道太爺爺很討厭梁家人,卻不知道太爺爺為何討厭梁家人,他單單知道太叔公在外面做了不好的事,卻不知道太叔公為什麼再也沒回過家。有太多事塵封在兵荒馬亂的年代裡,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無處可尋,也無處可憶。日久經年,荒草蔓延,太爺爺的生命走到盡頭,抹去眼角的淚拉著父親手說,“把你叔祖父的牌位擺上,要是以後有梁家人找來,帶他們去看看文玉。”褪色的黑白照片落進了火盆裡,隨太爺爺的遺物一同成了灰。老人緩緩地眨眼,撐著掃帚站起,朝秦文玉鞠了一躬。秦文玉想摸摸他的頭,才抬起手又放下,無聲地飄出祠堂。他越飄越高,越飄越遠,直直飄到山頂上,他看那些彎折的水泥公路,那略顯破舊的祠堂,祠堂門前長了快兩百年的老槐樹,曾覺得那麼親切,如今又感到那麼陌生。他又覺得少了些什麼,才想起來,以前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