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煬能感到南顏看著他的目光徐徐染上一層憤怒,但仍是出聲道:“我曾在穢谷見過當年幻影,有人將南芳主剖心後,打下穢谷斷崖。那下面陰祝萬千,兇手應當想讓她身死魂滅不得超生。”“……”“先生已成就化神,應可看出我所言是否為虛。”嵇煬言罷,取出銀鮫珠相示。南頤懷中聽狂落地蒙塵,頹然一笑,愴然道:“我不信,阿姐走之前,帶走了姣孃的銀鮫珠,她說……要去找一個人,為姣娘求轉生之機。”“阿姐只說,很快會回來,我只當是當年一時入魔,沒想到卻是失心至今……連阿姐都被我累得如此境地。”“父親說的對,我心魂易傷,害人害己,本不該聽母妃命令,強踏這一條長生道。”沉哀間,直至雨幕漸淡,南頤方道:“殺人者,誰?”嵇煬卻不言明:“我不曾看清,來時我們已奪釋令,先生問兇手,可決心出此封妖大陣?”南頤闔目一陣默然,道:“當年我所屠之城乃屬辰洲,罪當問死,只是先有阿姐奔走,後有龍主諒解,好友亦為我揹負徇私之名,方留得我苟活於世。”他若擅出封妖大陣,之前親友那些周旋統統白費。“我已罪孽深重,此生不敢求得任何人寬諒,只是長姐無辜被殺,兇手需得以血還血,此事不容猶疑,待報了此仇,事後我自會去正法殿領死。”南頤已存死志,這也在嵇煬意料之內,他又說道:“先生有此擔當,晚輩敬服,只是先生若執意領死,將阿顏置於何地?南芳主止此一女,讓她一人獨對風雨?人無完人,先生應有取捨。”他此言一出,南頤一怔,苦笑不已:“我竟是進退無路了,你這般口舌如刀,頗像我以前識得的一個後生晚輩,只不過他是好友的高徒,你……嗯?”銀鮫珠物歸原主後,殘留之力漸漸散去,南頤有些遲疑,但仍是可逐步確認。“剛剛散出魔修之氣,我還以為你是為騙取禍無極信任故意所為,原來你竟真的是魔修。”再一看,來的三個人裡,魔修、妖修……加上南顏是個佛修,南頤想說什麼,卻不知如何說起。“舅舅。”南顏自從知道嵇煬是魔修時就一直忍著沒發作,但此時追究並不合時宜,收起情緒道,“我們此來,一是為了找你,二是想請問你知不知道這封妖大陣下有一脈天狐族?”至少有阿姐的血脈在,南頤心中稍稍平復,隨後注意到一側神情複雜的殷琊,略一回想,立時便有了印象:“原來是你。”“那年我浮出海面,是你放我一馬,讓我有幸脫出封妖大陣。”殷琊皺眉道,“不過我可沒有感謝你,你殺我同族無數,若你仍阻我救出族人,我可不會退讓。”南頤一時想起姣娘,輕聲道:“我經年於此斬除妖孽,乃是為回報吾友容情。若天狐族立下血誓不作惡,我自會容赦。只是封妖大陣上下合四十六大道,層層鎮封,你來此雖有所準備,但小覷道生天,只會鎩羽而歸。”“舅舅,我們此來也並不指望一舉放出,只是想試一試。”南頤算是 道燈內海少霧, 封妖山抬頭便可見,宛若天柱般支撐乾坤,上至雲端,下至深海,只是站在遠處遙遙仰望,便不由生出敬畏之感。“這就是當年赤帝伐妖,與道尊一同立下的封妖山?”南顏三人周身籠著一層薄淡的清光,身形飛動間,隱有絲絃幻影。這是琴道至臻的境界才能生成的琴界, 可隔絕遠處窺伺的化神修士的神識威壓,也能擋去封妖山龐重的道妖合流之氣。“此山已屹立千年,山下鎮壓妖國萬妖, 海下的妖族看見這山, 能躲則躲。”殷琊眼裡露出懷念之色。南顏問道:“這是二哥出生的地方嗎?”殷琊略一點頭,道:“你別看這下面一片海,海下立有一處妖國,坐落在一種叫‘須彌黿’的大妖背上, 須彌黿足有三分之一個卯洲那麼大, 而背上就被這座封妖山釘在海底。據說如果封妖山塌了, 須彌黿就會醒過來,揹著整個妖國浮出海面。”南顏環視四周, 這無邊海域下, 竟只是一頭巨龜的背, 當真無奇不有, 感嘆道:“我初出凡洲,還當那舟鯨是世上最大的妖獸,原來天外有天。若當真有那麼一天,萬妖出海,卻是難以想象是何種禍端。”殷琊撇撇嘴,他在人間徘徊多年,對人族仇恨並不大,但若等到他修至無上境界後,他還是要下封妖大陣,將萬妖收服,奪一洲之地重建妖國。……不過這都是許久以後的事了,當下暫且不表。三人圍繞著封妖山飛了半盞茶的時間,南顏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山,只見這山雖有崖樹橫生,但枝葉掩映間,隱約有些浮雕壁畫顯現。很快,她被一副染著苔痕的浮雕吸引去了目光。只見那是一片較平整的巖壁,上方刻著一個鬚眉威武的男子,雙足踏焰,右手持鞭,像是在拖著什麼。南顏順著鞭子的方向看去,只見鞭子那頭縛著一個羽裳披髮的女人,美貌絕世,但雙耳尖尖,乃是一個妖女,正對男子目露憎恨。而相隔不遠處的下一幅浮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