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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黑的小孩點點頭,還是沒有走, 跟在他身後問:“我們都是死者, 為什麼不讓我吃?她是你的新娘子嗎?”……都是死者?感到南顏的身子在背後一僵, 嵇煬笑了笑,輕輕搖頭:“她……還不是, 要是還餓的話, 這裡的其他外人, 你看著那些身上怨氣重的,就去吃吧。”小孩哦了一聲,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南顏扣緊了他的肩頭,指掌下的面板比一般人要涼一些,但也的的確確是活人的身體。“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嵇煬道。“為什麼那小鬼說,你同他一樣都是死者?”嵇煬不答,南顏心頭好似被一把冰渣子堵著,眼尾便有些紅了。“我原以為、原以為你是入了魔修道,不願對我說當年之事,其實……那穢谷之下,你是早就——”“想到哪兒去了?”嵇煬失笑,“此事原本不堪提,既然你心中不安,我索性讓你定定心。”南顏眉間輕皺,任他把自己放在一處三尺高的矮牆上坐著,一聲疑惑尚且徘徊在唇齒間,便見嵇煬取出黃泉鏡放在她手心,然後將自己的手扣在其上。腦中轟然一聲,南顏眼前出現了些許模糊的畫面。那是一條寂靜流淌的河流,翻覆奔湧的浪花下,一條條死者的魂魄順著河水流往遠方。南顏從未見過這條河流,但她確定,任何人見到這條河流,腦海中都會浮現出它的名字。這是黃泉,是死者歸寂輪迴之地。隨後視角一轉,她彷彿也成為了那些魂魄中的一員,順著黃泉流淌向彼方應歸的輪迴之地。黃泉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能逐漸粉碎魂魄生前的所有記憶,南顏的神識很快混沌起來。但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的岸上響起。“你到底在哪兒……”南顏登時一陣清醒,別的話她不記得,這句話,她卻是鐫刻在腦海裡多年。那是她拜入佛門的第二年,想盡了辦法打聽那一年穢谷的訊息,卻始終得不到穆戰霆和嵇煬的下落,唯獨聽吃苦師父說,他後來暗中去過一次仰月宗,穆戰霆雖然失蹤,但的命火還燃著,至於嵇煬……穢谷遭到上洲來使封閉後,就再無音訊。所有人,包括吃苦和尚在內,都說他可能已經死了。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南顏的性子開始變得安靜,她放下了所有屬於孩童應有的天真,學著那些廟裡最苦行的僧人,依靠青燈古卷度過起初那些放不下的長夜。偶爾夜深人靜時,她也會看著天上的星星,反覆輕喃著他們的名字。黃泉中的魂魄只是虛影,南顏本不該感到疼痛,回過神來卻發現手腕上繫著一根紅繩。那紅繩的來處,正是她幼時聲音傳出之處。然而紅線易斷,在黃泉的沖刷下,很快斷開。後來,幾乎是在他的意識將要消失前,那紅線就又會出現,呼喚著他的名字,讓他的記憶一次次被拉出來細細打磨洗淨。她也數度浮出黃泉,每一次,南顏發現自己的影子就會成長一些,從幼時愚笨醜陋的模樣,徐徐抽長了腰肢,宛然了眉目。口中的呼喚也變成了心底的喃喃,或是傾訴些當年的舊事,或是發愁於修煉時遇到的瓶頸,這些細碎的小事化作一絲一縷的紅繩,每次出現,就要牽絆住他一次。也就在她開始真正作為一個僧人修行之後,嵇煬的殘魂好似感應到了她越發死寂的心奏,開始有意識地抓緊那一縷紅線。“待我斬盡世上魔,願你我於冥府中,再不復見。”那是南顏第一次篤定了自己的佛者之道,而嵇煬則是顯而易見地焦躁起來。黃泉中無數的死魂同受感應,無數的喜怒哀樂,愛恨怨憎,化作一絲絲魂魄之力修補著他因掙扎而千瘡百孔的魂魄……南顏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把下巴擱在嵇煬肩上,心裡百味雜陳,一時也不願動。“……後面的事呢?你怎麼就不讓我看了?”“有什麼好看的,無非過五關斬六將,一路從冥府殺回人間,你看過的話本里總會有比我好看的。”嵇煬輕輕撫著她披在背上的長髮,道,“所以你看,我這七情六慾之身,成日裡見你在身邊,聽著你念我的名字,稍稍靠近些,你又一副吃齋唸佛清心寡慾的模樣,豈不是很折磨人?”南顏扯了扯嘴角,並不相信他的鬼話,只是心中十分疑惑。她見左右的鬼物已經各自選了房子進門窩著,便從對方懷裡掙出,拿出一隻佛修喜歡的芒鞋穿好,道:“可那黃泉岸上的紅線又是什麼來頭?從未聽說過我人在十萬八千里外,心裡想著誰,誰就能聽到。我翻佛經的時候也沒少在背後罵過大哥,他可是流落辰洲十年間一次都沒有夢到過我們。”嵇煬還是不正面回答,口氣十分正經道:“為兄素以為,這是天賜的良緣,我既從鬼門關回來,實在是要歸功於阿顏的朝思暮——”“打住,有人來了。”南顏遠遠便聽到有人哭罵著什麼朝這邊踉踉蹌蹌走來,同時一道雄厚的元嬰氣息浮現,南顏不得不拉著嵇煬暫時躲在一側的牆後。周圍的綠色螢火變淡時,厲綿披頭散髮地捂著右臉,被寒雷子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