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硯還沒來得及說話,正門外有人輕輕釦門。“少主,入毒求見。”“進。”入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和毒物打交道的緣故,她整個人瞧上去顯得十分陰翳。她並沒踏進門檻,而是在門外回稟:“可能找到十八了。”陸無硯眉眼間笑意盡散,復又換上一副肅容。他拿起蓑衣穿上,和入毒一起走進皚皚白雪裡。方瑾枝站在偏屋的門外,她聽著陸無硯和入毒的對話,大抵是因為聽不懂的緣故,所以更加好奇。方瑾枝知道陸無硯的身份特殊,平日裡也總有很多事情要忙。方瑾枝搖搖頭,也不再深究。她回到床上,滿足地睡去,一想到明日就可以回去見到兩個妹妹,她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 我冷雪太大, 馬車容易打滑。陸無硯和入毒兩個人都騎了馬趕路。雪虐風饕裡,馬也懼行。在凜冽的寒風裡,入毒扯著嗓子喊:“那是一對十歲的小男孩, 被母親藏在家中十年終於暴露,宗族的人正在商討如何處置那兩個孩子!”“哪裡連在一起?”陸無硯大聲問。“胳膊!從肩膀往下公用一條手臂!”風雪太大, 將入毒扯著嗓子喊出來的話切割成碎音,只堪堪落入陸無硯的耳中。陸無硯點點頭,拍馬前行。狂風肆虐,他身上的蓑衣完全護不住,寒意灌入身體, 猶如置身冰窟。這八年,陸無硯耗費財力、人力,命人尋找生來有部分身體連在一起的雙生子。他們大部分都是孩子,之前死去的十七是尋找到的年紀最大的一對,被找到的時候十五歲。因為生來身體相連的雙生子幾乎全都活不長。不是因為他們自身的疾病死去, 就是因為禮法困守,被他人活活殺害。有的被陸無硯的人尋找到時,已經奄奄一息。有的被尋找到時,已經是兩具冷硬了的屍體。所以縱使陸無硯花費天大的心力去搜尋,在八年裡也不過找尋到十七對這樣的雙生子。這些在大遼, 甚至在別國千辛萬苦尋找來的雙生子,身體相連的部位各不相同。有的腹部相連,每日睜開眼看見的都是對方的臉,他們走路的時候要麼橫行, 要麼只能一人退後一人前行;有的腰臀相連,他們只能如蜘蛛一樣爬行,永遠無法站立;有的公用雙腿,從腰部斜著生長出兩個上身,他們的雙腿極短,別說站立,連爬行都做不到;甚至有的公用一個身體,只在頸部生出兩個頭顱,已經不能確定這到底應該是兩個人,還是算一個人多長了個頭顱。這還是頭一遭尋找到這樣一對從肩膀往下公用同一條手臂的雙生子——和平平、安安的情況一模一樣。陸無硯從不是心善的人,他完全不在意平平、安安的死活,他在意的只是那兩個孩子死後,方瑾枝的痛苦絕望。那是一個很小的村莊,整個村子裡的人幾乎都是同一個姓氏。每家每戶出了什麼大事,都要去宗族裡請長老們來定奪。在今日這般惡劣的天氣裡,整個村子的人竟幾乎全都沒睡。宗祠裡燈火通明,村子裡的人將整個宗祠塞滿。竊竊私語聲、叫罵吐水口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孩子的驚呼聲不斷。幾位老者站在宗祠的前方,跪在宗祠最中間的是兩個十來歲皮包骨頭的小男孩,他們兩個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伏地顫抖,驚懼戰慄。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瘦弱婦人哭天搶地地擋在兩個孩子面前。“顧六寡婦!沒想到你居然在家裡藏了這麼一對妖孽!”“你不配族裡給你立的貞節牌坊!還回來!還回來!”“對!說不定就是你不守貞操,天降災星呦!”“怪不得你家男人死得早,就是被這一對妖孽剋死的!”“不!”那個被稱作顧六寡婦的瘦弱婦人大喊一聲,“我的孩子才不是妖孽,我家男人也不是我的孩子剋死的!”“這樣的孩子就是天大的不詳!你家男人就是被他們活活剋死的!”“不是!”顧六寡婦連連搖頭,不停哭喊:“我的孩子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家男人就患了大病!他是病死的,不是被我的孩子剋死的!”她又跪行爬到族長的腳邊,抱住那位鬚髮皆白的老者的腿,哭喊著說:“族長,我的孩子是無辜的!求求您發發慈悲不要傷害他們!他們真的是無辜的啊!他們不是妖孽!也不是不祥之兆啊!我家男人真的不是被他們害死的……他們聽話、懂事!是好孩子……”本來就是目不識丁的婦人,此時遭此大難,早就六神無主,只能哭著一遍又一遍說著同樣的話。“走開!”族長嫌惡地踢開她,“不要把你家的厄運帶給我!”顧六寡婦本來就瘦弱,族長這一腳踢在她胸口,讓她心口一陣劇痛。她完全顧不得這種疼痛,只一心想著一對兒子,她畏首畏尾,想要求情又怕惹人嫌棄,再被踢開。族長髮話:“來人啊,把這兩個不詳的孩子拉出去燒死!”“不!”顧六寡婦大喊一聲,爬回去,緊緊抱著自己的一雙兒子,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來保護兩個孩子。“族長!”有人站出來說,“外面這麼壞的天,柴火點不著啊!”有一個婦人聽著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