劊子手手起刀落,一顆頭顱就隨著井噴的鮮血飛了出去。武鴻死了。法場上的武明玦是傷心的,葛東珠傷心得有限,她對武家父女拎得很清楚,她只是不喜歡看武明玦傷心。宮裡的武明霏也是傷心的,但她更多的,還是在傷心永淳帝的假情假意,她一時相信楊文卿的話,恨極了永淳帝,一時又覺得楊文卿一定是在欺騙她,恨極了楊文卿,如此往復,有幾分要瘋的模樣。而將軍府中,穆采薇與蕭風鄭重地對著穆烈將軍夫婦的牌位磕頭上香,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蕭風沒有再提過系統和玩家的事。一方面是穆采薇的迴避態度,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西貢王對大楚下了戰書,他們該啟程回西南了。他們只是簡單地達成了“也許是系統又出錯”的共識,便將此事拋擲一側,恢復了往日的親密。可瓷器上生了裂縫,就算再細微,忽視它,水倒得再滿,時間長了,都會慢慢漏空。此時的他們,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啟程前一日,武明霏求了聖意,來將軍府相送。武鴻之死,明面上沒有對武明霏的妃位造成影響,京中人士都覺武氏女果然是備受永淳帝寵愛,然而只有武明霏自己知道,從武鴻被捕那日起,她就沒能再見永淳帝一面,就是求旨送行,永淳帝也只是派了三德來說了准許,依然沒有見她。所以當她乘坐著永淳帝特派的華美轎子出宮,聽到街上百姓的豔羨議論時,心中忽然覺得異常悲涼。難道這一切,都是陛下做給他人看的嗎?如果他當真愛我,為何不見我?為何在如此境況下,還要給自己如此隆重的臉面?武明霏忽然想起從錦花城離開的那日,她也是坐在一頂華美的轎子裡,那是父親武鴻依照她的意思重金讓匠人特質的轎子,那一日,她只覺得得意非常,一路上京,滿目繁華富貴與重重禮遇晃花了她的眼。而此時此刻,那一日心中的野心與豪氣,像是被戳破的牛皮口袋,全都不見了。她覺得冷。一種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寒涼,冰住了她的心。來到將軍府,面對蕭風與穆采薇迎接自己的大禮,武明霏發覺自己竟然也提不起精神去享受,只是做了做姿態,便以思念家人的緣由,來到了武明玦夫婦的小院。“哥哥”,屏退眾人後,武明霏對不甚歡迎自己的武明玦夫婦含淚一拜,“哥哥救我。”武明玦一急,連忙握住妹妹的手,驚問:“這是怎麼了!”葛東珠沒讓懷疑的神色暴露在臉上,賢惠地站在一邊,不瞎摻和。武明霏鎮定了心神,對武明玦央道:“哥哥莫要聲張,為我尋個郎中來。對外頭……就只說是府中小廝買了個院裡賤賣的破了相的妓||子,想讓郎中看看還能否生育。”她此言一出,武明玦夫婦齊齊變色。這可是皇家密辛,搞不好是要被砍頭的!開戰直到整座將軍府變成一座空院,武家仍然是京城百姓深愛的話題之一。都說武氏女恃寵而驕,囂張跋扈,那日來將軍府送別,得知兄長不會因為父親之過而不受重用,就趾高氣昂地回了宮,聽說,武妃一回宮就直奔了楊妃的院子,意圖給楊妃一個下馬威。訊息來源不外乎是“我隔壁他媳婦的三舅家的二閨女在宮裡當差”之類,但京城百姓依舊嘮得津津有味。與京中熱議的不同,武明玦一邊趕路,一邊擔憂妹妹的狀況,那日武明霏得知自己確實被下了絕育藥之後,神色就有些瘋魔,雖然言行還算正常,或者說,反常地保持了冷靜,可武明玦還是擔憂,也許是兄妹天性,他總隱隱覺得不對,可武明霏身在深宮,他也無能為力。其實他還有對永淳帝的憤怒,他不明白為什麼永淳帝要給寵愛的妹妹下絕育藥,但他腦海中根深蒂固的教育告訴他,他是一個忠君愛國的將領,他不應該仇恨自己的君王,他應該無條件地接受君王的言行,這兩種念頭在他的心中撕扯,更令他渾身難受。好在葛東珠陪伴著他,她從不說他的擔憂是無稽之談,這讓武明玦心裡好受很多,也很感激愛妻的理解。去時比來時迅速很多,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將領,雖有一些家眷跟隨,但也沒有因此放慢趕路的速度,畢竟軍情要緊,若有延誤誰都擔不起責任,而且穆采薇這個主將不在西南,也會助長百姓的恐戰情緒,因此他們朝著西南方向一路飛奔。進入西南時,就時常能看到只剩老弱的半空之城了。這是過往戰爭留下的空白,也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又拉走了壯丁。此時三月三的上巳節已經過去,可想而知,女孩們還在家中,可與她們交換蘭草飾物、香囊的男孩們,已經被徵走了。穆采薇與隊伍中的其他人呢習以為常,蕭風卻很有幾分傷感,尤其是在目睹衙役拉走壯丁的場景之後,心中說不出的苦悶。他真的能夠在這個落後又沒人||權的古代世界生活一輩子嗎?這只是回程途中的一瞬之念,急行軍令蕭風疲憊不堪,沒有精神再去想這些了。途中收到京城傳到的訊息,說是李太后崩殂於前往洛陽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