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約了十點。”“記得了,明朝會。”裴瑾到了趙元珠屋裡,她斜著身子,坐在床上嗚嗚哭,這哭聲時有時無,彷彿竭力忍耐,裴瑾看著看著笑了起來。有人用詩諷刺過妓女,“裝就幾般嬌羞態,做成一片假心腸。迎新送舊知多少,故落嬌羞淚兩行”,話麼,當然是實話,但逢場作戲也要力氣,錢能買來這些已經不錯,難道還要真心嗎?假戲假淚未嘗不是好事。他想著,輕輕笑:“別哭啦,妝都花了。”他就是這麼和趙元珠好上的,時間也不久,不過四五年,後來他因為生意去了美國,再回上海,已經是近十年後的事了。那個時候,上海已經大變樣了,他有事在身,也就沒有再去過長三,在法租界買了房子,暫時住下。然後,有一天在路邊,他的車差點撞到一個小女孩,他下車檢視情況的時候,和女孩的母親照了個面。趙元珠一下子就把他給認出來了:“裴少爺?”“你是……?”“我是元珠。”趙元珠那時已經不做倌人很多年了,她三十多歲,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旗袍,“薈芳裡怡月坊的趙元珠。”裴瑾想起來了:“噢,是你,孩子沒事吧?”“媽,我頭疼。”小女孩嗚嗚哭著,“我的頭好疼。”裴瑾學醫,哪裡不知道小姑娘是裝腔作勢,可見她們母女衣衫襤褸,十分可憐,也不忍心棄之不顧,便把請她們吃了頓飯。趙元珠很快在吃飯的間隙把自己的遭遇一一說來,她在長三賺夠了錢,便想著贖身不做了,和一個武生好上了,可誰知道對方好賭,很快把她的積蓄輸了個精光,然後和別的女人好上,拋棄了她們母女。沒有錢,又拖著一個女兒,趙元珠為了活命,只能去當野雞,可野雞能掙幾個錢,哪有當初在長三的風光,沒奈何,她就想把女兒賣到長三,好歹混口飯吃。裴瑾這才明白那女孩兒為什麼會突然闖到自己車前,就是不想被賣去妓院,這事他沒有遇見也就罷了,既然碰見了,怎麼也不忍心親眼看這個小女孩跳進火坑裡,便道:“相識一場,你暫且在我這裡住下吧,其他事,以後再說。”“真的嗎?”小女孩到底年紀小,聽見不用被賣,忍不住出言詢問。裴瑾笑了笑:“真的。”他對孩童十分友善,和顏悅色問,“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我叫巧兒。”柳巧儀慢慢講著,終於把這段記憶從裴瑾的腦海深處拉了出來:“現在,你總該記得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