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二去的, 也就熟悉了。過了約莫半個月, 江和來找裴瑾, 第一句話就是:“你這樣做, 不上道啊。”“怎麼?”裴瑾其實多少能猜到些,可佯裝不知, “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 要給我扣那麼大一頂帽子?”江和指著他問:“你對元珠,到底是個什麼說法?”雖說長三不是么二,更不是野雞釘棚,從沒有一上來就直奔主題的, 非要先打茶圍再吃花頭, 熟悉了才好登堂入室, 可說白了,這些所謂的規矩,所謂的花樣, 不過是妓院敲竹槓的名目罷了。再給自己包裝,妓院還是妓院,倌人就是妓女。照理說, 這一套流程走完,也就該在倌人那裡過夜了,可現今裴瑾不止一次叫了趙元珠的局,可偏偏一次都沒和人家成事,趙元珠心裡哪能沒有點想頭呢。江和也不繞彎子,直奔主題:“你要是看不上元珠呢,做別人就是了,好讓她死了這條心,也就完了,你偏偏就做她一個,這就不上路了。”裴瑾慢悠悠地剝著橘子:“我就是懶得找別人,也不行?”“嘁,你要是真的沒意思,那就找個清倌人來做嘛。”有些清倌人年紀小,八九歲的光景就出來做局了,叫她們局的人也不圖別的,就是應付應付場面,也表明自己不愛女色,人家一看,心裡頭也就有數了。裴瑾:“……年紀太小了。”八九歲的小孩子,誰忍心叫她們來代酒應酬。江和說:“那也有十五六的嘛。”“那到時候,你就得來問我高不高興點大蜡燭了。”裴瑾笑話他,“你就沒個正事兒,非要來同我講這些?”江和正色道:“當然不是,我是來問問你,你真打算做西藥生意?”“是啊。”裴瑾瞥了他一眼,“你有興趣?”江和湊過去,低聲說:“我拿我自己的私房錢入股。”他家是做紡織生意的,不出意外,這生意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可誰會嫌棄錢多,裴瑾留洋回來,既然說要做這門生意,必然是有他的路數,他想賭一賭,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那感情好。”裴瑾倒是不差錢,可在本地有個熟門熟路的人更好,“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兩個人低聲商量起正事來。天剛擦黑,管家便過來遞了兩張請帖,請他們倆吃局去,江和說:“去,當然去,兩個大老爺們吃飯多沒勁。”花天酒地,這四個字就足夠熱鬧了,今天出局的一個清倌人大概剛剛學藝,抱著琵琶唱得格外認真,因是蘇州評彈,裴瑾就側頭多聽了一會兒。誰知,立刻就有人說:“哎喲,今天元珠先生怎麼不說話了?”“我說來也沒有人聽,乾脆省省力氣。”趙元珠絞著帕子,垂著頭,不鹹不淡地說。那人笑個不停:“這話我可不同意,誰不愛聽元珠先生說話,清清脆脆,比小曲還好聽。”“你懂什麼,人家又不是講給你聽。”說罷,大家都鬨笑了起來。趙元珠側著身,不說話了。等散了場,酒還未醒,江和就拉著裴瑾去趙蕊紅那裡再坐一坐,她剛奉上醒酒湯,跟趙元珠的大姐兒就過來說:“大先生,阿拉先生哭了,勸也勸不住。”趙蕊紅心知肚明,但還是裝作一臉驚訝的樣子說道:“這是怎麼了,我去看看。”房間裡就徒留江和與裴瑾兩個人,江和酒意上頭,滿臉通紅,指著他打趣:“今天這事兒啊,你是別想善了了。”“我想也是。”裴瑾微笑了起來。甭管是今天酒席上趙元珠不說話佯裝吃醋也好,還是現在回來哭也好,說白了,都是娼家的手段罷了。這些倌人衣裳頭面,傢俱擺設,哪個不要錢?何況出一個局最多也就三塊,耗時耗力,再多局也禁不起花銷。若是想要過上體面的生活,少不得找幾個冤大頭來宰宰。么二里裝處子多次開苞的,長三里吃飛醋討要好處的,全都是為著錢罷了。但有錢又肯花的畢竟是少數,裴瑾顯然是其中之一,趙元珠很清楚,她要是抓不住,改明兒就該讓別人佔便宜了,當然要使出渾身解數籠絡住這個客人。江和勸道:“要我說,元珠也還可以了,以後厭了換一個就是了,不然你這樣塌她臺,她面子上也過不去,好歹她趙元珠洋場上還是有點名氣呢,咱們畢竟是來找樂子,不是來結仇的。”裴瑾沉吟半晌,笑道:“你說得有道理。”對他來說,找誰不是找,去哪兒過夜不是夜,趙元珠就趙元珠吧。他們正說這話,那頭趙蕊紅就進來了,口上說:“裴少爺,這件事論理我不該講,但好歹和元珠姐妹一場,今天這事兒成是不成,你好歹給個準話,要是看不上元珠,明明白白同她講就是了,還叫她死了這條心,省得為著你,生意也不想做了。”江和對裴瑾擠擠眼,故意幫腔道:“怪不得我說元珠瘦了呢,原來是害得相思病。”說罷,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來。裴瑾心裡也好笑,為著他生意都不想做了,這樣的話都說出口了,但凡是個男人,再不應就要惹人笑話了,他順驢下坡:“那我去看看她。”江和對他揮揮手:“明兒上午的事兒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