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風光正好,院中的藤蘿花枝下紮了幾個鞦韆架,一群女孩子嬉戲笑鬧不止。楚瑜這個出嫁了的媳婦,以及楚珊這些個大姑娘自然得自矜身份,不能和小孩子玩到一處去,只揀了一塊香花陰涼處閒坐。楚珊見楚瑜的目光牢牢鎖在那群小孩子身上,不禁赧然道:“那是我姨母家中幾個庶出女兒,難得上一回京,便都帶了過來。”楚大夫人孃家的幾個姊妹嫁得並不好,這一個尤其如此,據說夫家遠在涼州,窮山惡水之地,生活並不富足,偶爾亦上京來打些秋風。到底是一家子親戚,大夫人縱然心有不悅,也不得不敷衍著。楚珊對於姨母一家拖兒帶女的行徑則頗羞慚,雖則她已經許好人家,約定今年秋歲便要出閣了。楚瑜知她誤解,忙道:“這也沒什麼,咱們家本就冷情,多些人正好熱鬧熱鬧,何況你在家中也待不了幾個月,往後想見還見不著呢。”楚珊見她這樣體貼,感激的握了握她的手,“好妹妹。”楚瑜倒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她見那幾個孩子時,並沒想到他們是大伯母的親戚,只是心中羨慕得緊——何時她也能有個孩子便好了。楚璃風擺楊柳般嫋嫋婷婷從涼棚裡過來,咯咯笑道:“六妹妹身子好些了,能出來曬太陽了,到底是國公府的水土好,比以前更加滋潤了。”這話分明意指她佔用了孃家的嚼吃穿住,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楚瑜臉上一黑,卻也沒捨得發作——儘管是一家子姊妹,嫁過人和沒嫁人畢竟不一樣,她要是撇下臉面和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計較,那才真是有失身份。楚珊挽起楚瑜的手,背轉身淡淡道:“四妹妹管得也太寬了,六妹難道就不是咱們家裡人?一家子何必說兩家人!”“瞧姐姐這話,我哪是嫌棄,巴不得他們常來呢!”楚璃用一把檀香扇遮住臉,嬌豔的紅唇在扇子縫裡半吐半露,“六妹妹在府裡養病罷了,連姑爺也省了一頓嚼吃,每日裡走馬燈似的轉來轉去,不過這卻是何必?乾脆兩口子一齊住進來得了,反正咱們國公府也不愁房子。”她許是針對楚瑜,可這話落在楚珊耳裡很有幾分指桑罵槐的意味:她母家的親戚也在這裡呢!楚珊遂懶得理她,親親熱熱的向楚瑜道:“妹妹,外頭風大,咱們先進去吧。”兩人由丫鬟陪同著進了屋子,楚珊悄悄向楚瑜道:“四妹就是那副性子,你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又朝楚璃那頭努了努嘴,嗤笑道:“我看她也是情急生亂了,才把氣撒在咱們頭上,鬱貴妃看不上她,和咱們有什麼干係?她倒會遷怒於人!”楚瑜一聽這話大有玄機,驚訝道:“原來安王真的有意與楚家聯姻?”聯姻倒也不稀奇,奇怪的是這件事從去年談到今年,居然還沒有定論。楚珊嘆了一聲,水蜜桃一般飽滿的臉上露出幾分憂色,“不過就是混著罷了,並沒有明指。可安王畢竟是個鰥夫,滿城的閨秀雖多,認真挑起來也沒幾家,只有咱們這窮國公府上趕著罷了。”她想起什麼,扳著楚瑜的肩膀道:“你道這事好不好笑?上個月皇后娘娘辦賞花宴,咱家的姊妹也應邀前去,若干貴女裡頭,鬱貴妃就只拉著五妹說話,可把四妹妹氣壞了,從此再不肯搭理珝兒,珝兒白吃了一頓排揎,少不得忍氣吞聲罷了。”她哼哼道:“要我說,寧願是五妹妹嫁過去,想想先王妃還遺下兩個孩子,四妹的性子又是這般,一個照顧不周,興許就落得個苛待繼子的名聲,咱們國公府亦跟著蒙羞。”楚瑜聽了雖覺認可,心裡卻尋思著:楚珝溫柔嫻靜,的確招長輩喜歡,可安王納妃總得講究門當戶當,論起嫡庶,還真是楚璃的機會大些。想到楚璃一旦成為安王妃,興許便會明裡暗裡的與她為難,楚瑜不由暗暗叫苦。她若是還在朱家倒又好些,至少衛尉夫人的身份能給她庇護,可若是在孃家久居,指不定就要常常受到楚璃冷眼了。想到此處,楚瑜心裡那竿“回去不回去”的天平不由得傾斜些許。楚珊正一臉殷勤的望著她,似乎想聽聽楚瑜對於這門親事的看法,可她能有什麼看法,三房交利不交心,何氏與楚大夫人也只是面子上的和睦,更不可能從中做說客。楚瑜想了想便打趣道:“婚姻大事總得父母之命,咱們是管不了的,倒是你出閣的事辦得怎麼樣了?聽說中書侍郎家的二公子風姿秀美絕倫,難得的是家風清正,不知羨煞了京中多少如花美眷。”楚珊臉上一紅,可知她對於這樁婚事是極其滿意的,否則也不會沒日沒夜的忙著繡嫁妝。她輕輕在楚瑜肩頭敲一下,道:“別光拉扯別人,你自己呢?你哄得了旁人,咱倆可是一起長大的,彼此有幾分頭髮絲都一清二楚,我能不曉得你的心思?朱大人天天過來,你又假託有病,我不信誰家夫妻會生分成這樣!”楚瑜低頭不語,她也沒想過瞞騙所有人,只是面子上實在下不去。“你呀,還是和兒時一般倔強!”楚珊嘆道,“須知過剛易折,上善若水,過日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