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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喝點水?”朱墨好整以暇問道。他顯然是出慣遠門的,非但在顛簸的馬車上身形紋風不動,連神經也和石頭一般。楚瑜以手扶額,無力的晃了晃頭,“不用了。”這些天因為嘔吐暈眩,她連飯都不怎麼吃得下,水也不敢多喝,生怕連膽汁都給吐出來。朱墨沉吟道:“不如我著人送你回京,你就別隨我去衡陽了。”楚瑜立馬坐起身來,義氣凜然的道:“那怎麼成?我既已答應隨你同行,萬萬不能半途撇下你,我成什麼人了?”其實她更在意的是半途而廢會淪為眾人的笑柄,不說別的,玲瓏那蹄子便會楚瑜一生裡沒見過幾個壞人,可人天生就有對於危險的警覺,何況這幾個看著就不似光明正大之輩,行跡鬼祟,眼神亂瞟,難免讓人心中不安。她就納了悶了,明明兩人已經衣裝簡樸,儘可能的掩人耳目,怎麼還是會被宵小之輩給盯上?她卻不知,小鎮上甚少出現這樣俊美的人物,兩人比肩站著,就如一幅精工雕琢的畫卷一般,哪是說藏就能藏好的?朱墨循著她的視線向樓梯下望去,只見穿堂之中紛紛攘攘,人群穿梭不斷,所能見到的唯有來去的背影,哪裡有不軌之徒。他當然不懷疑楚瑜的說話,遂捏了捏楚瑜的手背,安撫道:“咱們先上樓去吧。”楚瑜乖乖的由他牽起自己的手,不敢放鬆半步。這會兒就是朱墨要她撇清干係,她也絕不敢獨自離開朱墨的——一個女子孤身在外有多危險,傻子才不明白。兩人找了張臨窗的桌子坐下,小二屁顛屁顛的跑上來寒暄,朱墨壓根不給他賣弄口齒的機會,一溜煙的就將要點的菜說出來,好像爛熟於心一般。“好嘞。”店小二痛快的道了一聲,自去後廚安置不提。楚瑜奇道:“你都不問過我的意思,怎知我想點什麼菜?”更奇的是,朱墨方才報出的菜名裡頭,大半都是她愛吃的。朱墨柔柔一笑,“我要是連你的口味都沒摸清楚,怎配做得你的夫婿?”這還是大庭廣眾之下呢,他也不曉得壓低聲音。楚瑜飛紅了臉,忙低頭望了望四周,幸好,來醉雲樓的人多是為飲酒吃飯,甚少理會這些閒事。她掩飾著喚來跑堂,“倒一壺滾水來。”剛燒開的白水傾入杯盞中,楚瑜就手將袖子裡的一包藥粉倒進去,攪了攪,便小口小口的啜飲起來。“你還在喝那藥啊?”朱墨望著她道。楚瑜點了點頭,這原是顧大夫為她開的方子,說是滋補氣血,反正嘗著甜絲絲的,又不傷身。出門之前,楚瑜就向顧大夫討了一包改良後的粉劑,方便路上飲用,不說有沒有用,至少她看起來氣色的確好多了。須臾飯菜上來,杯盤匙箸,琳琅滿目的擺了一桌子。有八寶鴨子,紅棗燉仔雞,蒜蓉炒肉,筍瓜豆丁,葷素得宜,且色澤鮮明,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看來醉雲樓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朱墨取來綠豆麵子淨了手,親自為她將鴨子撕開,夾了一塊遞到她唇邊,“嚐嚐。”也是奇怪,在人前反倒比家中還親密些。楚瑜老著臉道:“我自己來。”那隻手卻紋絲不動。楚瑜無法,只得張嘴將鴨肉咬下,接著就見朱墨若無其事的將手指收回去,在指腹上輕輕舔舐了一下,彷彿怕糟蹋了上頭美味的脂油似的。楚瑜看得簡直目瞪口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據她所知,朱墨偶爾還有些小小的潔癖毛病,這種時候倒是一點也不忌諱了。後一桌的客人望見,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想來無非是議論這兩人多麼恩愛。楚瑜用盛滿的米飯擋著臉,悄悄向對面道:“你自重一些。”“我哪裡不自重了?郎情妾意,這本是理所應當的事。”朱墨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笑。楚瑜氣得從桌子底下碾他的腳,卻被他一把將足弓握住,用指尖在腳踝上輕輕揉捏著,姿勢曖昧且細膩。這人真是越發邪僻了。要是多給他點時間,楚瑜相信他有膽子將自己的繡鞋脫下來。楚瑜於是用力掙了兩下,總算甩脫那人的控制。她也不敢再招惹朱墨,這人實實是惹不起,只得將目光投向窗外,底下一條清江從夾道的高樹中橫亙而過,水清且急,看久了,使人如覺沐身其間,將隨著滔滔江水奔騰而去。若能於此地歸隱,倒也不失為一件快事。楚瑜心底驀地閃過一線世外高人般的念頭,當然隱居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對面的朱墨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輕輕笑道:“等哪日我功成身退了,若要尋一個地方安度餘年,此地該是首選。”楚瑜本想問“你有什麼功?”,轉念一思,氣氛本來好好的,還是別惹得他惱羞成怒,反正彼此心知肚明就好。朱墨見她不接茬,悵然道:“可若是孤獨終老也沒什麼意思,日子再好,也得有人陪伴才顯趣味。”楚瑜驀地想起那張三年之約的契書,如果朱墨不賴賬的話,那契書應該還是有效用的。楚瑜當時的態度那般執拗,這契書故而儲存良好,不過,她還應該繼續保留下去麼?現在她對朱墨的態度當然不似最初那樣牴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