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睃了她一眼,將外袍放到小廝手裡,咦道:“今兒怎麼這樣殷勤?”楚瑜不置可否,依舊盈盈的笑著,“大人渴不渴?”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朱墨不清楚這小妮子打的何等主意,倒是很樂意與她頑一頑,因點了點頭。“你先閉上眼睛。”楚瑜俏皮的笑道。朱墨識趣的闔目,才剛蒙上,就覺楚瑜纖指微抬,將一個麻麻澀澀的東西塞入他口中,酸的人滿口生津。饒是朱墨定力好,也不由得立刻睜開眼,“是什麼?”楚瑜揚了揚手裡咬去半截的果子,脆甜甜的道:“這可是生津解渴的好物,你覺得如何?”朱墨以為是她特意買來供自己品嚐的,自然著意奉承,“滋味不錯,你的眼光好得很。”“哪是我火眼金睛,是送這醃柿子的人別具匠心的。大人別瞧這果子粗糙,卻是別人一粒一粒擇好了送來的,每嘗一口,都能感知到那人的心意,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楚瑜譏嘲的道,朝身後的走道努了努嘴,“大人不用吝惜,那裡還有滿滿一筐呢,儘夠你吃的。”朱墨正咀嚼口中未咽完的果肉,聞言呸呸兩聲,將剩餘的渣滓吐在地上。他本就是一顆七竅玲瓏心,焉能聽不出楚瑜意有所指,忙皺眉道:“這柿子也太苦了,怎麼能入口,別是誰和咱們有仇吧?”楚瑜微妙的看著他,“有沒有仇我不曉得,不過東西放著也是糟蹋,依郎君看該如何處置呢?”她簡直是變著法兒的給朱墨出難題,幸好朱墨頗有急智,眼珠轉了轉便道:“柿子雖澀,蒸熟了想必口感會好些,或是拿來煮湯,正好分贈給府裡的下人。反正她在府裡住了許久,大家相識一場,儘儘心意也是應該的。”楚瑜見他將話頭掐滅,也就不再夾槍帶棒,只悶哼一聲,“只要大人不覺得可惜就好。”“我當然不可惜,除了你,誰的東西我都不放在心上。”朱墨一雙明眸直視著她,手掌游魚一般滑入楚瑜掌心裡。他慣會在這些小地方做功夫,楚瑜耳根紅透,用力甩了甩,也沒能將黏在手背的爪子甩下去,只得無奈的道:“咱們用飯吧。”朱墨心頭暗笑。用畢晚膳,楚瑜才說起下午一家數口上門之事,並道:“想必是哪裡的閒漢窮瘋了想來打秋風,我給她點銀子打發他們走了。”一面留心朱墨的表情,奇怪的是,朱墨臉上並未如她想象一般輕描淡寫渾不在意,反倒顯得有些古怪。他若有所思的道:“他們果然是從濟寧來的麼?”楚瑜略感詫異,難道那兩人並未撒謊?見朱墨問起,她只能據實相告,“那婦人是這麼說的,我沒法找人對質去。”朱墨輕輕嗯了一聲,臉上倏然籠罩上一層陰雲,像似山間的薄霧,層層疊疊,讓人看不清真相。楚瑜滿肚子的疑惑,不過見朱墨無意同她解釋,她也不好追問。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次早起來便不見了朱墨人影,楚瑜打聽得他去了城中的悅來客棧,臉上不禁疑疑惑惑,“他去那裡做什麼?”盼春悄聲告訴,“昨兒來叩門的那對騙子夫婦似乎就住在那裡。”原來兩人還真的尋客棧落腳去了。楚瑜心中疑惑更甚,等到朱墨日中回來,便急急地迎上前來,一雙眼睛在他臉上尋找答案。朱墨重重的吐了口氣,握緊她的手嚴肅說道:“阿瑜,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其實用不著他說,楚瑜也已經猜出大概,“昨日來的二位,果然是你的兄嫂?”朱墨點了點頭,臉上卻不見歡喜,“我也不知他們如何會從濟寧找來。”他陷入悠久的沉思之中。原來朱墨的母親乃是濟寧範氏,家中原以經營商鋪為生,不知怎的蹉跎未嫁,後來玉帶橋下一戶姓朱的人家上門求娶,范家才匆匆將女兒嫁過去,雖是續絃,夫婦倆倒也相敬如賓。不料朱勝中年患上癆症,竟至一命嗚呼,範氏辛辛苦苦拉扯幾個孩子兩年,終於也操勞而亡。朱勝先妻遺下的長子朱坌早已成大成人,頭年更由範氏做主,為他定下一門親事。誰知這位長兄甚是忍心,因家底不豐,且將要蓄養妻子,竟狠狠心將二弟掃地出門,好一人獨吞遺財。可憐朱墨當時還只有八、九歲,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沒了父母親族該如何生存下去?而外祖範氏一家也早就遷居別處,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幸好朱墨天生倔強,縱使被霸佔了傢俬,一路行乞要飯也來到京城來,終於闖出一線生機。其時正是寒冬臘月,想到一個瘦骨伶仃的孩童在雪地裡蹣跚行走,餓極了只能抓一把冰雪充飢,楚瑜便覺得眼眶濡溼滾燙,心底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起來。她忿然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們族中也沒人出來說句話麼?”朱墨憶起曾經的苦況,臉上不見憤怒,只是木然。他淡漠說道:“朱氏一門本就人丁凋落,族裡僅有的幾個長輩收了他們好處,更加不會理會此等小事了。”人間不平,總令人怒髮衝冠,虧他們還有臉找上門來。楚瑜本想說這樣的親戚還留他們做什麼,一棍子趕走最好,不過她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