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的心口有些微微的揪疼。她就這樣一路胡思亂想著回到房中,何氏看見她便問道:“見過你二伯母了嗎?”楚瑜輕輕嗯了聲,並道:“我還往松風苑看了五姐。”何氏對此並不奇怪,儘儘姐妹之情也是應該的,她只道:“五丫頭的傷我瞧了,傷得不重,不梳高髻便看不出來,到時鬱貴妃即便差人過來相看,想必也能支吾過去。”楚瑜不禁露出苦笑,果然,如今人人在意的只是楚珝的臉而已,更確切的是,是在意這樁婚事能否成功繼續下去。血脈之間的感情,在親族利益面前是不值一提的。楚瑜更不打算對何氏訴說她的新發現,因為說了也不會有用,反而會讓何氏倍添煩惱——她是一個難得的孤傲耿介之人,而楚瑜卻在這一年裡頭漸漸明白了許多從來都未發現的道理,不一定是對的,但卻是為人處世中的圭臬。心思微微煩亂之際,何氏忽然正襟拉她坐下,嚴肅的問道:“你姐姐的事情談完了,我們來說說你的事。”“我能有什麼事呀?”楚瑜有些心虛的低下頭。“還誑娘呢,把娘也當成了外人是不是?”何氏沒好氣的睃她一眼,“那個丫頭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讓人把她接到府中來?”楚瑜大驚,“您是怎麼知道的?”繼而便會過意來,恨恨的道:“早知道不帶她們回來,這群嘴上沒把門的傻子!”不消說是盼春望秋二人透露給何氏的,雖說楚瑜才是正經主子,但何氏這位三夫人反倒更有威嚴呢。“說別人傻,我看你才是愚蠢透頂。”何氏瞪著她,“這樣的東西留下來做什麼,還不趁早打發她出去!林尚書的官職再高,他夫人怎好管起別人家的閒事來?她敢把那下賤胚子領上門,你不會原樣的給她送回去?再不濟,一碗落胎藥灌下去便是了,何苦替別人養兒子,誰知道是哪裡跑出來的野種!”何氏這回是真生了大氣,不止恨奸人算計,更是恨鐵不成鋼,這點小事女兒也能著人家的道。楚瑜猶猶豫豫的,“但若那孩子真是郎君的呢?”何氏不滿的看著女兒,怎麼嫁了人反倒畏畏縮縮起來,她斬截的道:“那就更不用怕了,朱十三算什麼東西,膽敢在外頭養外室,還是和這樣不入流的下賤胚子,你就算立時殺了那賤婢,也沒人敢說你半句!”何氏的一席話說得楚瑜熱血沸騰,但是沸騰過後又漸漸冷卻下來,她不能賭萬一,哪怕僅僅存在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能將把柄落在別人頭上。楚瑜默默地撫著肚子,“可我還沒孩子呢。”何氏不由語塞,說來亦是這點不公,女人無出便是大罪,男子們卻能在外風流快活,儘管楚瑜趕走那詭計多端的狐媚子是合情合理,可放在外人眼裡,難免落一個妒忌不容的印象。楚瑜知道何氏為人乾脆爽利,頂見不得拖泥帶水的。她唯有緊緊揪住何氏的衣角,哀懇說道:“娘,這件事就交給女兒自己處理吧,我會辦好的,決不使您憂心。”“你能行麼?”並非何氏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實在是楚瑜從小便缺乏那種殺伐果斷的魄力,而她也從未給過楚瑜鍛鍊的機會——當然,姓朱的也沒有。楚瑜忙不迭點了點頭。她執意如此,何氏只能讓步,說來她也不可能庇護楚瑜一輩子,往後的路,終究得她自己走下去。不過朱十三真的是那種人麼?何氏想起他素日待楚瑜的模樣,真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不過這孩子又是怎麼回事?一個女人總不能自己生孩子。何氏覺得自己的頭亦有些大了。楚瑜又抱著她的膝蓋撒嬌道:“娘,你沒把這件事對別人說罷?”“你以為我不曉得會出大亂子?”何氏橫了她一眼,“休說是別人,連你父親和你哥哥我都一個字沒提呢,照你哥哥那烈火般的性子,只怕立時把朱宅夷平了也是有的。”正因存在諸多顧慮,何氏才會私自將女兒叫來商談,而未親自出馬。楚瑜緊緊地巴在她腿側,哼哼道:“到底是孃親最疼我。”渾然不顧何氏一臉的嫌棄。楚瑜在孃家只留了兩三日,亦不肯多待,畢竟按照楚老太太的說法,安王府不日就要來迎親了,她一個出了嫁的姑奶奶留在府中多有不便。何氏託人從南邊帶回一批細布,亦分贈了楚瑜幾匹。楚瑜回到府中,正欲吩咐僕婦將馬車上的東西卸下,誰知就聞宅邸中熱鬧非凡,來來往往的下人穿梭不斷,隱約還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楚瑜用袖子擋住鼻腔,就見南嬤嬤得知她回來的訊息,上前來相迎,楚瑜便問了一句,“出什麼事了?看你們這樣慌慌張張的。”南嬤嬤衣裳的前襟都被燻黑了,想必是在爐灶旁看火的緣故。“是西苑裡的玲瓏姑娘……她彷彿有些不妥當。”南嬤嬤說罷,目光憂愁的向後院看去。她一個孕婦能有哪裡不好,多半是為著她那金貴的肚子。楚瑜沉下臉道:“領我過去瞧瞧。”比之前廳,後院裡的藥味便更重了,光聞一聞便能使人舌頭麻倒。楚瑜強支著進了門,只見玲瓏臉色蒼白的窩在床